“你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苏林洋问道。
“没见到过,我是他让我帮他贴诗的那天才认到的。”
“那天是哪天?”
“就日本人的飞机来轰炸的头一天,晚饭过了没多久。”
“说具体一些。”
“啥子叫具体?”
“就是清楚一些——把那天他找你的经过讲一遍,越清楚越好。”
“要得嘛。”
潘杨氏点了点头,回忆道:“那天晚饭过后,我一个人在门口乘凉,照片上的这个人走上来找到我,说我慈眉善目是个好心人,他有件事情想请我这个好心人帮哈忙,问我愿不愿意?他说不会让我白帮忙的,他会付给我酬劳。”
“我问他啥子事情,他说外面说话不方便,问我能不能到屋里头切说。我就把他带到了屋里头。到屋里以后,他才说他有个女儿,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他找到了一个道士,请道士给他女儿化解;道士给了他一些法符和偈语,让他找心好的人贴到街(gai)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自然就会离开他的女儿。他听说了我的事情,然后就找到了我。”
“我以前为我的娃儿也贴过不少法符偈语,自己贴,也找别人帮到贴,知道当父母的苦楚,我就答应了——我屋头你也看到了,就这个样子,所以他说给我钱,我也就没得拒绝,就收到了;还有,他说要是别人问起来,就说是我为我儿子贴的,我也答应了。其它就没得了,就这些。”
苏林洋和气说道:“不着急,再想想,还有什么漏掉的没有。”
“长官,我没骗你,真的没得了。”
“还是我来问你吧——”
“你问嘛长官。”
“找你贴诗的这个人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
苏林洋又问了潘杨氏一些问题,直到再无问题可问,他这才离去。
离去之时,一番叮嘱自然是免不了的。
离开潘杨氏的住处,他又向保长和警察分局侦缉组的警察做了些交代,便和这两人分道扬镳,自己带着范戎,踏上了回程的路。
“什么情况?”走上一段距离之后,范戎问道。
看四周,四周人流如织。
“没什么情况。”苏林洋答道。
说着话,他从兜里把烟摸了出来,那张摁了潘杨氏手印的纸跟着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范戎弯腰捡起。
苏林洋没有去阻止,任由范戎将捡起来的纸展开,取一支烟递了过去。
范戎接过,叼在嘴里,眼睛盯着手里展开的纸,含糊不清地念道:“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何处望神州……这还摁的有手印!我说,你这在搞什么鬼?”
范戎问着话,将手里拿着的这张纸递了上来。
达者兼济天下!他不是达者,兼济不了天下,但帮衬潘杨氏一把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他是不会告诉范戎的,对范戎这样的月光族来说,他的“兼济天下”无疑是一个天大的福音。
苏林洋没有回答,接过范戎递上的纸,揉着一团,而后抛出——纸团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进了几步外一个卖烧饼的小贩刚拉开的铁桶炉灶里。
点燃手里的烟,伸手,拦下一辆从此经过的黄包车。
“走吧,上车。”
招呼范戎一声,他先一步坐上了黄包车。
一阵之后,黄包车停在了和记旅社门口。下了车,付过钱,两人走进了旅社。
问过旅馆里的特务,得知沈君舟出去了,苏林洋便没有去后院,径直回到他和范戎、赵宁安住的那间房间里。
回到房间,因为昨晚睡得晚,进房间后,两人房门一关,人就往床上一躺,补起瞌睡来。
是门外楼道里响起的摇动饭盒的声音将苏林洋和范戎两人从睡梦中唤醒。
“一群饿死鬼投的胎啊!”
醒来的范戎在床上哀叹一声,起身开了门。
“林洋,醒了没有?”苏林洋的床头,范戎吆喝一声。
“没有,正睡着呢。”苏林洋应一声,他不想起来,还想多睡一会儿。
“早死三年,脑袋青苔都要睡出来!这话可是你说的——来,抽烟!”
说着话,范戎从床头撩开蚊帐,拿起苏林洋放在枕头边的烟,取出一支,向闭着眼睛的苏林洋递了过去。
苏林洋没有去搭理这货。
见没有动静,范戎手里的烟凑了上去,用烟头在苏林洋脸上划来划去。
这觉当然是没法睡了。
苏林洋忽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范戎动作同样快,一下子就蹦到了自己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