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依依想到了昨日的对话,她抱夏景手臂的力道更大了,好似要将少年的臂膀融入自己的胸腹间。
赵石头也想到了那段话,他没有回头看夏景,而是看着面前的仙人。
“我是扶光宗小眉峰长老魏玉河,”魏玉河上前两步,“你们三人可愿随我上山修行?”
赵石头磐石般的身子晃动起来,像湖边经风的芦苇。一年前的黑熊未能撼动他稳固的下盘,这句轻飘飘的话,却让他失了重心!
“石头!”赵石头的父亲在旁边喊。
“弟子愿意!”
赵石头跪在地上,在踩实的土地上磕出额头的印记。
魏玉河哈哈一笑,抓住他的手,拉他起身,用衣袖揩去他额上的土灰。
“依依!”云依依的父亲接着喊道。
云依依的眼泪快落下了。
夏景的手臂贴在她的胸口,压着那块灰玉。温暖的灰玉,细润的灰玉,她昨晚抵在唇边笑,按在胸前欢喜的灰玉,灰玉是少年的承诺,是她最美好的幻景。
她哀怨的目光戳一下仙人的影子,垂在自己的脚尖。
她不想被选中,不想当仙人,她已经缝好了红色的嫁衣,那一定是整个村子最漂亮的衣服。只要等到仙考过后,夏景上门提亲,她就能穿着那身红嫁衣,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和真诚的祝福中,嫁给身旁的少年。
“依依。”
祖父的声音传来,催促她答应坏了她幻梦的仙人。
她抬头看身旁的少年。
夏景没料到,昨日随口说出的安慰话,竟引得少女如此哀伤,云依依的泪珠滑过他的指腹,滚落在地上。
“扶光宗和太湖村没有什么区别。”夏景道。
魏玉河不赞同这句话,凡俗村子哪里能和仙宗相比?他没有反驳,认为夏景只是在安慰云依依。
云依依也不赞同这句话,这一十六年,她熬走了红麻,胜过了二丫,让梨花移情别恋,才得以独享少年的臂膀。
现在,她却要抛下大湖村的大好局面,到那什么扶光宗去,天知道那地方藏着多少豺狼虎豹,磨牙利齿,要争夺她的少年!
“等你修行有成,便可下山看望亲人。宗门内的道友前辈都很和善。”魏玉河安慰她。
这三十多年,魏玉河一直负责道南县,他从未见过仙苗,但他从门内记录和道友八卦中,读过听过仙苗不愿上山的故事,他总结,那抗拒或是出于恐惧、或是出于不舍,所以他如此宽慰少女。
他没想到,他的同道们和前辈们也从未遇到过,竟有仙苗忧心的是同门女修抢她心爱的少年郎。
村民们急切地看着云依依,合龄的少女们紧握着父母的臂膀,恨不得推开云依依,自己跪在仙人脚边。
“依依。”云依依的父亲又喊。
云依依没有理会。
大湖村的黄牛拉着木犁踏过田地,将秋日的丰收踏入土里,也踏下了一缕缕犟气,这犟气被河水和雨水泡开,被稻苗吸收,凝成一粒粒光洁的米珠,进入了村民们的肚子。
大湖村的村民是吃着犟气长大的,身体里或多或少,都含着老黄牛般的倔。
“景儿。”云依依的祖父唤夏景的名字,他知道只有夏景可以安慰自家孙女。
魏玉河也紧张起来了,他的飞剑能劈开城墙,他的术法能呼风唤雨,但面对一个不愿上山的仙苗,他找不到任何应对的方法。
他也看向夏景。
夏景从云依依的怀里抽出臂膀,在少女的慌张中握紧她的手:“我们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