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义正辞严地说道,“人家放假,是要让部分学生回家去参与秋收,咱们这儿连大人都用不完,哪用得着他们帮忙。”
顿了一下,又指着那些农机说道,“再说了,等咱们自己收完以后,这些机器也是要去其他队帮忙的,以我看啊,学校都没必要放假。
恰恰相反,地里在收割,学校就必须给每个学生发几套试卷考试,也算是大丰收嘛。”
张文良垮着脸,不想跟他说话。
陈凡从包里掏出照相机,嘿嘿笑道,“不跟你瞎扯了,我去拍几张照片,给云湖日报投个稿。”
看着陈凡拍马往前,张文良忍不住笑着喊道,“哎哟,你还记得云湖日报啊。”
今年都快结束了,陈凡还没写过新闻稿,以至于明明卢家湾比去年强大了许多,见报的机会却大幅下降,仅有的几篇,还是人家日报记者主动找上门来的。
陈凡都懒得理他,挥挥手让动物队伍解散、但不许吃谷子,自己则拿着照相机到处拍照。
不过拍不了两次,就会被某个“巧遇”的小队长叫住,下马跟人抽烟闲聊,一个上午晃晃悠悠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刚好溜达到最头上的1队和12队之间,由于1队的饭来得早,他就在1队蹭了顿饭。
既然是大会战,当然要吃“大食堂”。
村里最后一次大食堂,还是58年的事,之后大食堂取消,只在大队部保留了一个招待客人的小食堂。
也就是现在各个小队都阔气了,今年的早稻和晚稻又都是大丰收,尤其是晚稻,种的都是杂交水稻,产量比以往大幅增加,生产队才有底气,在秋收的时候开大食堂。
集体餐的伙食还不错,一盆鸭肉炖土豆、一盆红烧兔子炖萝卜,再来一盆泛着油光的红烧肉,最后是用甑子装的米饭、和木桶盛的青菜鸡蛋汤。
每人拿个大大的搪瓷碗,要吃多少自己盛,只要吃得下,不限量、随便装。
其实这一年,卢家湾各家各户的伙食都还不错,不说天天吃肉吧,最少十天半个月的,也能吃上一回。
即便很多老人家勤俭惯了,有肉都舍不得吃,但也知道小孩子多吃肉才能身体好的道理,就没有拦着。
有些家里没有老人的人家,更是一个星期就要尝一回,要不是今年食品站猪肉供应充足,还没那么多肉票给他们吃,最后多半只能吃自己养的那些鸡鸭鹅。
养的猪是不敢吃的,吃起来容易、养起来却太难,何况年底还得交任务,如果任务完不成,会影响到饲养禽畜的草料配额……。
因此即便各家各户的副业收入很高,却没人敢忽视生产队下达的生产任务,粮食很便宜、远远比不上养鸡,也不敢不种粮,不敢不养猪。
还要有生产队的指导,以生产贡献为基础进行副业资源的分配,社员们才没有顾此失彼、乱了头绪。
也是日子过好了,今天的伙食虽然很好,大部分人并没有表现出吃到躺下的勇气,而是能吃多少吃多少,不饿着、也不浪费。
陈凡吃饭快,在1队炫了一碗,又跑去不远处的12队。
过去一看,伙食差不多,不过没有做鸭肉,而是一大盆獐子肉。
陈凡当即点头,“这个不错。”
倒不是说肉不错,而是用野味来做伙食,不影响养殖的东西卖钱。
在这边也狂炫了一碗,随后将饭碗还给1队,稍作休息之后,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陈凡也不骑马了,让两匹马都自己回去,他则安步当车,就当消食,慢悠悠地走回去。
秋收当然不只是收割。
稻谷收割完、就地用打谷机脱粒,随后轮到一辆辆的板车上场。
将脱粒完的谷子铲进箩筐里,再将箩筐抬到板车上。
有的板车有骡子、驴、马做苦力,有的板车有人做苦力,一辆辆的板车在通往各个小队的路上蜿蜒前行。
(挑稻谷的箩筐)
陈凡凑过去拍照,顺便看了看稻谷。
与早上还是稻穗时、看上去金灿灿的谷子不同,脱粒过的稻谷,就能看见底部还有不少青绿色,这代表谷子还没有完全干透。
稻谷运回去之后,需要经过晾晒,使得水分蒸发,才能达到粮管所的入库标准。
而且除了谷粒,里面还有不少稻穗、甚至桔梗,这些杂物也都要经过多次处理,才能清理干净。
所以一场秋收,收割只是开始,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
只是相比以前,现在的农活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
另外,秋收也不是只有稻谷。
或者说,以前的秋收主要是收割稻谷,以及少量的杂粮,而现在的卢家湾,除了稻谷之外,在一部分坡地上,还种植了不少经济作物。
黄麻、烟叶、甜瓜、玉米、……
份量不多,种类却不少。
这个也是受了陈凡的影响。
去年陈凡的新房子建好以后,满公社去找各种果树和有用的种苗,后来大家就有样学样,各个小队都找了点东西种在坡地上,加上以前种的东西,品种自然不少。
不管多少,成熟了的作物都要收割回去。即便不往外卖,也要由生产队来统一安排。
陈凡在村头晃到村尾,又从村尾晃到村头,不知不觉,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西边的天空上,只留下一抹夕阳红。
他站在村头的十字路口,往东是回家,往西是去大队部。
站在马路中间低头思考,他仔细想了想。
16号那天回来,是在家里吃的饭,17号、杨队长家,18号、张文良家,19号、7队唐队长家,20号、8队齐队长家,21号、……
哦,今天是21号。
今天大会战,就算有农机收割,后面的事情也会弄到很晚,多半大队部要开火吃饭,要不然等回去吃饭,肚子都要饿扁。
嗯,那就去大队部吧。
他转动脑袋看了看,远处大堤上,两匹马还在撒欢,当即打了个呼哨,哨声远远传开,两匹马立刻往他奔来。
随后扶了扶草帽、掸掸土布褂子上的灰尘,又甩了甩脚上的草鞋,两手往身后一背,大踏步往大队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