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苏监兵再一次从空中被击落在地,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了,身上三品的法衣挡不住金谟的随手一击,已然破烂不堪,浓稠的鲜血自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中不断涌出,如同深渊般欲要将他的灵魂扯入永无天日的囚笼。
“青儿……”
他举起手中碧刀,刀上染着炽热的猩红,点点滴滴的滑落到他有些空洞的面容上,一如那日他第一次接过。
翠绿的刀身,嫣红的色彩,染血的嘴角,不舍的笑容。
“我答应过你…此生,必杀。”
干枯的双唇吐出世间最强烈的憎恶,苏监兵再一次从血泊中缓缓站起身子,举起手中碧刀。
千锤百炼的刀身映出他有些呆滞的面容,仿佛三十二年前那个绝望的自己跨越了时间再次来到了现实,同样的绝境,同样的挣扎,或许也是……同样的结局。
锋锐的剑意与寂寥的刀意交替围绕在他枯败的身旁,如同泾渭分明的两条长河,无论主人如何试图努力将其融合,河水只是自顾自的静静流淌。
三十二年,他无时无刻不在修炼,自他从血泊中接过那柄碧刀时,一股死灭的寂寥便难以抑制的从心底升起,那是世间最深的绝望,他花了近三十年将其融入自己的刀中,这是妻子在世间唯一留下的东西,即便因此不得入二品,他又如何能够放弃。
他要带着这股绝望与愤怒亲手复仇。
双膝微屈,苏监兵再度跃到空中,提起仅剩的灵力,如同扑火的飞蛾,向那巨大的谟兽斩去。
‘叮’
金谟咧着嘴角看着这无力的一刀斩在自己身上,这如出一辙的场景,让它仿佛饮下了一壶酿了三十二年的美酒,舒爽的全身都几欲颤栗。
“不错。”
它闭上双眼,长舒了口气,没有什么比这种场面更令他满足了,那浓烈到极致的绝望和不甘,那被打碎的满怀期待,简直就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绝世珍馐。
它张开双眼,狂乱的人儿仍在眉间起舞,如同台上疯癫的戏子,亦如这世间浮沉的众生。
一道金光轻轻的将苏监兵束起,又轻轻的抛到了空中,随后化作了一根锋锐的长矛,无声无息的射向那半空中无力坠向的可怜人。
金谟享受够了,它要给这一切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饮下这壶中的最后一口酒。
苏监兵勉强睁开眼睛,看着那光矛射来,他欲挥刀阻拦,却有心无力,耳畔呼啸的风声撕扯着他的思绪,透骨的冰寒缓缓浸没他的四肢百骸。
终究是没能成功,果然父亲说的对,没有人是永久的天才。
对不起了,小青,如果有来世,再与你共度吧。
“监兵!”
忽然,一声似是有些耳熟的声音唤醒了已步入弥留的苏监兵,他睁眼看去,一抹温暖的淡黄映入视野,旋即又被一片猩红淹没。
却是阿黄拦在了苏监兵的身前,琉璃焰卷起炽热的狂风形成了漫天的火墙,欲要拦下那索命的光矛,可惜终究是相差两阶,光矛微微一顿便再次视焰火如无物,直射而下,刺穿了阿黄护体的焰甲,由背而入,自腹而出,直奔苏监兵而去。
生死一线间阿黄似是忘却了自己的伤痛,也忘却了自己妖兽的身份,它看着即将被光矛贯穿的男人,那个亦父亦兄的男人,那个将它从惨死的母亲身旁救出并抚养的男人,张口喊出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