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偏就是青衣你,一直是我的克星。从来都笑嘻嘻地唤我姐姐,可每每在你面前,我找不到任何理由纠缠。你一说上话,我就知道,接下来,无非便是车轱辘话来回讲,你有耐心与我耗费整日的时间,我却会自己撑不下去,只得早早放弃。”
“实话同你说罢,我之前自行探查,无意中听到了那个谣传,这才发现,二十年前的旧案,官府至今讳莫如深,绝无圣上的明确旨意。而且,明明当年,是我和雪衣妹妹都逃了出来,可官场上的谣言,只传逃出了一个,而且全是官府之人私下传说,明面上谁都不敢提旧时的案子。但是,我偷偷听得有人在说,当年的武家,若真有逃出去的,还是个女儿,那估计,又得要有腥风血雨啦。”
“我吃这一吓,担心是我自己走了底,索性远遁,躲出去了近两年,远赴外藩之地。你天衣门离散闭门之事,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但或许是,老天怜我苦心,忽有一日,我竟收到消息,回来便见到个游方和尚,那是位高人。他告诉我,谣传里的那个女儿,是我同父的姐姐,二十年前已满三岁,这个姐姐应该还活着,谣言一直未息,或许会对她不利,问我想不想要找她。”
“游方的和尚?厌畸大师?”青衣接口问。
褐衣看了雪衣一眼,雪衣不动声色。
噙剑很是诧异,上下打量青衣,道:“你莫非也学会了读心术,怎么会知道这位大师的法号?”
青衣不答,道:“噙剑姐姐,是我不该插言,你请继续说吧。”
噙剑“哧”了一声,说:“行吧,我问你亦无益。我本来回那和尚说,我自己还有难呢,哪儿有功夫去救别人?更何况高人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姐姐在哪里,我从何找起?高人便说,我可以来求天衣门找人。我说不行,我已立死誓,天衣门的妹妹们,见我一次打我一次,没办法来求。那位高人便说,他可以教我本事,还会告诉我,如何能找到天衣小院的漏洞。”
雪衣听到此处,忽然道:“这话不对。去年我重开天衣小院之前,你来过一次,彼时就站在我院墙之下,若是你能找到天衣小院的漏洞,怎么会被我一句话吓走?”
噙剑楞一楞,道:“妹子,你这听人说话找毛病的本事,端的厉害……那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教了我许多本事,自然不可能只见我一次。老实说吧,去年我第一次来找你,尚未跟那和尚学什么,其实那次就想来传个话儿,把我们还有位姐姐的事告诉你便罢,至于你肯不肯去找,并不关我的事。结果吃你一吓,我便没来得及说,回去告诉那个和尚后,他才开始教我本事。”
“只是想不到,你的这些妹妹,一个一个回来,总比我练成本事后再来,要快上一步。雪衣妹妹,你对自家人,真是太不讲情面了。上次好不容易,丢下金针我才能逃走,便觉再也无望。我跟那位高人说,不用再来了,黄衣应该很快就会回门,天衣门姐妹齐聚,无论我练再多功夫,也闯不出天衣阵,我跟你说不着话。”
雪衣颌首,接道:“可那位高人告诉你,黄衣回来,正好可以给你机会,借着黄衣的心结,把话传递给我,是也不是?”
噙剑说:“这是自然,我已依计行事,你也已经妥协见我,说明高人的这条计管用。你当然能猜到,我没这个本事,是有高人给我出的主意,没什么稀奇。”
雪衣淡淡道:“可是,那位高人还告诉你,因你查探旧案,惹了麻烦,我是为了替你消灾,才不小心中了暗算,变成废人,绝不可能再布天衣阵,对不对?那高人还说,我对于血脉之亲,绝不可能真的漠视不管,只要你有机会说出我们还有个姐姐的事,我就一定会忍不住叫妹妹们先去查探虚实,对不对?”
“大姐!”听到此处,合院里的妹妹们都叫了出声。
赤衣急道:“大姐,怎么你受伤,竟然是为了这个惹事精?气死我了,我不管,谁也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在她身上扎个透明窟窿。”
噙剑腾地一下从软椅上跳起,挽剑作势,对赤衣说:“小丫头,别让你的姐姐们帮忙,你试试看?”
青衣硬挡住赤衣,却扭头对噙剑说道:“原来你一直在说谎,什么为了谣传之言,远避外藩……两年多以前,你到底是惹出了什么祸事,才不得不跑?还害得我大姐,竟因为你变成了废人,我再对你客气不得。”青衣本是一张圆圆笑脸,此刻粉面含霜,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冰冷表情。
褐衣也恨道:“好个惹事精,跟你沾上关系,真是倒了大霉。这一次,就算大姐肯放你走,我也绝不答应。”
噙剑斜睨着她,道:“就凭你那舞锅铲的本事?切,吹什么大气。”
紫衣却有些怔仲,喃喃伤怀:“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时意气,以为大姐觉得我们在天衣小院里待着委屈,是嫌弃我们帮不上忙,也没有明着问问大姐,就自行离散……是我不好,若是有我跟着,大姐怎会中暗算,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话一说,姐妹们均是泫然欲泣,连带俯身在屋顶没有说话的蓝衣,也蓦地泪盈于睫。
赤衣抹一抹眼睛,对着雪衣嚷道:“大姐,那一日,我遵令在院内守候,而你浑身瘫软,被老车背回了天衣小院。后来,我百般寻问你为何受伤,你总说是自己学艺不精,不小心中了奇毒,无药可解……当时,你为什么不要我跟你一起去?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我当你是亲姐姐,你当不当我是亲妹妹?”
褐衣、青衣、紫衣和蓝衣,也都望向雪衣,脸上的神情,分明在问着和赤衣同样的问题。
雪衣的视线,慢慢扫过妹妹们的面庞,眸光晶莹闪亮,最后停下时,恰与赤衣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