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天衣门 第一节 噙剑(3)(2 / 2)天衣首页

老车站在门槛处,看着地上的土堆渐渐塌平,叹道:“这姑娘从哪里学来了这个本事?以后还真是很难防她。”

褐衣楞了楞,走了黄衣跟前,问道:“适才噙剑所说,你会告诉大姐吗?”

黄衣回身看了看青黛色的窗纱,轻道:“还用我说吗?净沁纱只能挡光,隔音关窍另设房内,大姐若是想听,早就全听到了。”

褐衣看一看花窗,里面静悄悄的。

黄衣抬高声音,对老车道:“老车,你劝我不要听噙剑说话,难道你在京城,也已听到了这个传言,回来却没有告诉大姐?”

老车慢吞吞地把院门关好,直接向门房那边走去,快进屋时,才简短地回了一个字:“是。”

褐衣拉住黄衣,劝道:“姐姐,你不要同老车置气。回想当初,约摸七年前,是我们师父和大姐把老车救回天衣小院。他整个人被打得血肉模糊,都已不成形了。你那年尚不满十三岁,内力不足,给师父打下手帮着诊治老车的,是大姐,整整侍奉月余,老车才能睁开眼睛。有如此渊源,老车固然只信师父和大姐,那是该当应有……你干嘛总要挑他的毛病咧?”

黄衣望向门房那边,咬一咬唇,没有答话。

褐衣也不再多说,只一股劲儿扯着黄衣进厢房。黄衣挣了几下,却抵不住褐衣力气大,终是被她扯了进去。

姐妹俩入得厢房,就见雪衣凭窗而坐,但未启窗纱,正在支颐沉思。

褐衣直接问:“大姐,适才噙剑所说,你全都听见了么?”

雪衣抬眼看她,点了点头。

褐衣又问:“那你接不接她说的寻人案子?”

雪衣不语。

黄衣等了一会儿,走近一步,说道:“大姐,虽是谣传,但噙剑几次三番来找你,必是有什么缘故,让她信其为实。虽则,我们姐妹探查二十年前已有定论的官府之案,或会与天衣门有碍。可毕竟事涉大姐的血亲家人,不知则罢,一旦得知,焉能忍心不管?”

雪衣看着黄衣,轻道:“妹妹,我八岁那年,师父收你为徒,你比我只小半岁。你是医家后代,自幼聪颖,却因族中重男轻女,百般限制你修习医术,只待你长大后嫁人。直至入了天衣门,你才得以放开手脚,一心一意只是学医。”

“妹妹其实面冷心善,师父离去后,天衣门黄衣的神医名头,渐渐在江湖上传开。但你的家人却总斥之不屑,认为你不守女德,有辱家风。即便如此,凡有家事所需,你仍会倾力而为。是以,你知道我的来历后,便总认为,我对自己的家族祸事如此冷淡漠然,颇显薄情寡义,对不对?”

黄衣怔了怔,垂首道:“我不如大姐,能把事情析说得如此明白。以前,我想劝劝大姐时,每每没讲几句,大姐就不再理我。我还以为,是大姐不懂我的心思,嫌我多事,或者疑我什么……现在才晓得,大姐其实,早就看懂了我。”

黄衣对着雪衣福了一福,转向褐衣,说道:“即如此,话,还是说明白最好,我就同你直讲吧:我挑老车毛病,就是希望他不要总是不管不顾,万事全依大姐吩咐。若是大姐委屈自己,强行压抑,不去探查旧事,时日长久,精神必会受损伤。曾经的那桩屠门惨案,大姐家阖族灭尽,到底冤在何处?有无仇家?这么多年,大姐理都不理,连沾边儿的消息都不肯去问,难道这是合理的么?大姐又不是石头人,难道她就没有肉长的心?”

褐衣有些不满,道:“黄衣姐姐,你是个医倌,看谁都象是病人。大姐素来心性极稳,她不想理,那就不理呗,有甚要紧?师父曾嘱咐过,大姐家的事,除非是大姐要查,否则我们姐妹,最好都当不知道。偏你要平白担心,师父走后的那三年,你就总找机会劝大姐去查,劝到大姐连你都不理了……是不是便因为这,你才说要去自立门户?”

黄衣一听褐衣问及旧事,登时哑住。

雪衣看着黄衣,轻声道:“黄衣妹妹,我有些话,一直想和你讲个明白:那年,你说要去自立门户,我未曾挽留你,导致几个妹妹都有些寒心……是不是,也寒了你的心?”

黄衣扭开脸,眼睛拼命眨动。

雪衣续道:“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却不曾理解你的善意。那时候的我,并不似现在这般懂你所想。我当时已猜到,你对我的为人有些看法,只觉得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以为,你自己有来历,有本事,既然不认同我,又何必还在天衣门受我的拘束?因此,那年你说要走,我毫无阻拦之意。这并不是因为,我不在意你,实在是因为,我真的很在意你。”

黄衣的脸上,有泪珠儿悄悄滑落。

褐衣站在一旁,也擦了擦眼睛。

雪衣再道:“还有一句话,我也要对你明白讲出来:我从未疑过你对师父的病没有尽力。我知道,在医术上,你能比我做得更好,师父当年离世,乃是天意,与你无关。你要相信我,这是我的真心话,并且,绝非是我到了今天才这么想,而是从师父离世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