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回去?!带回哪里去!带回驻地还是带回孔宅去?!带回去了,还有你我的份吗?!这是我等在战场上从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得来的!那就是属于我的……放心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闻言,张谨三人面面相觑,心中还是有些纠结。
但是张微思虑了一瞬便就做出了决断,小声嘟囔道:“我听少爷!少爷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说着,张微就趴下身,将木箱盖上,一边往上面刨土,一旁的张谨与张肃闻言也立刻做出了决断,跟着张微一同刨土将三个木箱埋了起来。
孔昭易见状微微笑了笑,端起枪向外小心警戒起来。
末了,孔昭易又给墙角做好伪装,便带着张谨三人返回了之前的废墟之中捡垃圾……
午时,接近日上中天,一众灰头土脸的垃圾佬都满面春光地返回了豫园中的小宅院。
午后,喝得微醺的刘郇膏便被领头亲兵与老者搀回了小宅院,众人便抬着轿子载着刘郇膏打道回府,一路畅行地回到了团练在太平街的驻地。
孔昭易正要跟着孔昭炜等人离开,却是被轿中的刘郇膏叫住了。
明亮的大堂之中,刘郇膏盯着孔昭易,心中酝酿许久,缓声说道:“贤侄可还记得昨晚击毙的逆匪女将?”
“逆匪女将?伯父您是说我在城外虹桥击毙的周秀英吗?”
“是,也不是……确实是你在虹桥击毙的那个女将,只是她是否是周秀英还有待商榷……”
闻言,孔昭易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猴子一样,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焦急地说道:“可是,她身上的印章和长刀……”
见状,刘郇膏向孔昭易招了招手,温声解释道:“少安毋躁,少安毋躁……那些东西是没错……但是,这还不够,还需要人来指证……贤侄你心里要有准备……”
孔昭易闻言,失落地叹了口气,而后又迅速变得亢奋,一脸紧张地问道:“那……伯父,您可知贼酋刘丽川、陈阿林,潘起亮的下落,他们是否伏诛,我……”
“哈哈哈……”
刘郇膏看着一心建功立业的孔昭易大笑了起来,又缓缓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地说道:
“刘、陈、潘三逆至今仍旧下落不明……正是因此,巡抚大人让吴道台加紧搜捕内外……城内红头打毙不少,然头子未见……出城之人多有说其逃逸乡野,但未知如何,大人恐贼由洋船逃走,特令我等赶紧查之……今晚城内城外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说着,刘郇膏脸上还浮现出一丝不忍之色,因为他知道这种大肆追捕往往是不会有结果的,只会让城内城外的百姓陷入更大的苦难,但是他却无法阻止,只能依命行事……
“这……”
闻言,孔昭易的脸上露出一抹犹豫之色,他看了看刘郇膏,小声地问道:“伯父,我可以不用去吗?”
刘郇膏微微一笑,看着孔昭易的眼中满是赞许,和蔼地回答道:“可以,你们营和我的亲兵留在营地即可……你还小,那些事,你不掺和更好……此事了结你就回家苦读,到了二月份县试考个好名次…………”
“多谢伯父……“
“嗯……早些回去休息吧……”
……
夕阳在天边漂出一抹凄惨的红晕。
孔昭易叹息一声从院中走出,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家驻地——厨房。
厨房之中,张谨三人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一个火炉,正在用咸鱼煮白粥,一股咸香之味迎面扑来,孔昭易却是没有多少胃口,他坐了一会后便钻下了地洞之中。
在地道之中,孔昭易就能听见苏苇正在吧啦吧啦地小声说着什么,只是等他跳入了地洞后,苏苇就停下不说话了,只有两道鼻音很重的呜呜之声。
孔昭易定睛看去,原来是苏芸和何大夫正瞪着眼睛看着他。
“原来是醒了……”
孔昭易平静地点了点头,缓步向土床走去,拔出了苏芸口中的棉布,坐在苏芸面前缓声说道,“想必你从小苇的口中也对我有足够的了解了,现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苏芸躺在床上先是重重地喘了两口气,而后便盯着孔昭易满脸认真地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哈哈哈……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想来也是个聪明人,那么我也就不绕弯子,直接了当地告诉你,我很贪心,我想你的钱财,你的势力,还有你……”
“你的意思是要收编我们,让我们做你爪牙为你做事……”
“是,也不是……我只是见你们还有用,想带着你们这群迷途之人走向正途,给你们一个机会罢了……”
“呵……”
苏芸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在这一年多里,像孔昭易这般满嘴仁义的人她见多了,但为了众人的性命,她又耐着性子缓声说道:“只要你能保全我们的性命让我们活着离开上海,我可以同意……只是你又是哪路人?太平天国,白莲教,清军,还是胆大包天的豪强……”
“只要你同意,保全你们的性命便自然成了我的分内之事……至于我是哪路人,说了你也不懂……你可以单纯地认为我是你们反清之人志同道合的伙伴……”
“你……反清……”
苏芸一脸惊诧地看着孔昭易,她原本以为孔昭易收编她们不过是让她们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黑活,亦或是养寇自重,没想到是要她们继续反清。
虽然清王朝与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但苏芸也并未因此对孔昭易产生信任,对孔昭易的动机还是持怀疑态度,毕竟喊反清口号的人太多了,三言两语证明不了什么。
不过,苏芸对孔昭易的态度软化了许多,点了点头缓声说道:“用我们的性命去交易我们对你的忠诚,你想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反清自然也可以……”
“嗯!很好,看来我们就交易一事达成了一致,现在要解决的是信任……我救了你们是实实在在地救了你们的性命,但是你们又如何保证对我的忠诚,在我救了你们后让你们能够听命而不是恩将仇报……”
“我等江湖之人,义字当先,救命之恩这般大恩大德我等必以命相报……”
孔昭易闻言,只是淡漠地说道:“不!仁义太虚了,而且也不是所有江湖人都能像你这般想,不够……”
“那你想怎么办?”
“不是我想怎么办,而是你该如何让我信任你……”
“那我们用爹娘与天地发誓,宣誓效忠你,你看这总行了吧……”
“背信弃义的人太多了……你想想当初你们小刀会昭告天地时发布的告示,你们又做到了几条,再想想有多少人背弃誓言与兄弟反目成仇,背你们而去……你自己扪心自问,这样的人,他们的誓言还有多少可信……”
“这……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苏芸被孔昭易怼得哑口无言,刚想要和孔昭易争辩,但是她想起这一年来在上海的见闻,她就只能痛苦地闭上了嘴,所有的语言在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思来想去没有找到办法的苏芸把心一横,万般无奈地说道:“那我嫁给你总行了吧……”
“你嫁给我?这岂不是显得我趁人之危,人品卑劣,不妥不妥……”
闻言,苏芸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心甘情愿……”
只是,没等苏芸说完,孔昭易就问道:“你能完全掌控你的手下吗?”
“当然可以,我家小姐手下的女兵都是经过我家小姐精心挑选和训练的,孩兵局的小兵也是我家小姐出粮草供养并训练而成的……”
躺在地上的苏苇鼓着两腮,气鼓鼓地说道。
苏芸闻言点了点头,看着孔昭易坚定地说道:“我的手下全都会听我的……”
见状,孔昭易满意地笑了笑,温声说道:“那行……我们之间暂时就不成婚了,时间太短了……我们暂时定下婚书即可,到时候,你将婚书昭告爹娘天地还有师长……要是你们以后赢得了我的信任,我们之间也不一定真要成婚,婚书也可以解除,你觉得如何……”
“行!”
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恼,苏芸涨红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除此之外,你和你的手下都得发誓……然后钱财也得先给我……这些你都要签字画押,一式三份,你我各一,还有一份上告天地神明……”
孔昭易又吧啦吧啦地提了一堆要求。
连自己都“卖”了,苏芸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寄人檐下的她想也没想,只是微笑地看着孔昭易重重地点了点头,“行!都可以!”
“那好了,我就这些要求,没别的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既然是交易,那你我之间肯定要相互信任,你又如何保证……”
“我不用保证啊……这是不等交易……你们是我的俘虏,我可以随时要你和你属下的性命,把那些财货据为所有,甚至是收下一些‘叛徒’,你们答不答应这个交易,对我而言差别不大……
你们生死操于人手就得认命,更何况,只要我保全你们的性命,将你们收之麾下,我就完成了交易与诺言,并主动将把柄交到了你们的手中……
反清和收留逆匪,这些可都是要命的事,要是事发了,这对于你们这些亡命之徒、本该就死的人却毫无压力……但是我,只要我暴露了,我就得死,是我承担了风险,我可以提任何要求保障我的利益,这本就无可厚非,你们却没这个资格与必要……
所以说,这场交易就是赌博,你们就是拿命去赌我会不会信守诺言,现在,你还赌不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