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人向他提起恩与事可以两相抵消。
从未有人向他提及对于逃离周家的谋划。
还有……
他一走,三镇凡人该当如何?
周家薄凉,视凡人若牛羊,取之如探囊。
再加上周家自顾不暇,三镇凡人怕是要成为妖魔两道口下的血食,连入冬寒节都熬不过去……
真真恍惚仿徨,天人交战。
“包道友。”
李方看向这位同龄岁数的固执青年,脑中浮起憨厚的笑容,轻声劝道,“小事可求人,大事须求己。”
“如欲救生,当先救己。”
“如要助生,更先壮己。”
轰隆。
话语明明轻若鸿毛,可落在包硬气耳中却似洪音,洗涤心灵,驱散迷茫,于漫漫黑夜中得见一抹光明:
他不过炼气二层,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他人!
欲要救生,必先救己,壮己,强己!
“俺……俺跟你们走!”
包硬气重重点头,走向李方二人。
周悟文却是不管,只是盯着周悟英的身影,“你的人我放了,我周家的人你也该送回来了。”
炼气修士炼灵力,成气旋,脱凡胎,只要没有遭到致命创伤便可性命无忧。
可血流尽了,也是要死的!
“不急。”
江承宗微微摇头,徐徐后退,“何时我等离开了人首岳,何时便放了周悟英。”
“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你必须信我,也只能信我!”
周悟文再度沉默,印诀如怒火,在手中掐起又松下。
随后周悟文目光交错,看向江承宗,声音带着嘶哑,问语透着突然: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就在你李代桃僵那时。”
“看来还是没有骗过你。”
“是你太刻意了。”
“花甲已过,耄耋将至,又有暗伤,你已无几年好活了,何苦呢。”
“你不也一样?”
“妖魔两道在侧,此去一路凶险,不如回头是岸。”
“不劳费心,妖魔两道嗜血成性不假,可不得不听命上面,如今世家才是首当其冲,我等当是安然无恙。”
“你很了解他们。”
“我也很了解你们……”
机锋相交,话音碰撞,而后音声渺渺似涟漪,越扩散越小,人影小小如墨点,越行越远。
直至越过凡人三镇,直到踏出人首岳边界,迎头闯入漫漫长冬地。
只留下浑身染血的周悟英,以及姗姗迟来的周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