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出宫(2 / 2)明祚首页

徐应元连忙先从托盘里捧起汤碗,小心翼翼地递到朱由检面前。朱由检接过呷了一口,又放在托盘上。徐应元见此,向王承恩挥挥手。王承恩看了朱由检一眼,见朱由检颔首,便倒退着出了正殿。

徐应元见殿内再无旁人,便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老奴有几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朱由检眉毛一挑,“说吧。”

“千岁,如今千岁已经出了宫,却还在京城,千岁就藩怕是要等到来年大婚之后,这段时间虽是不比在宫中约束紧些,但也需谨慎……”徐应元顿了顿,向王承恩出去的方向看了看,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朱由检心头明镜,这徐应元、王承恩还有外面的七十多名内侍,怕是有一半是魏忠贤安排来的,自己虽然出了宫,但魏忠贤未必就放心,于是他眉头皱了皱,“徐主事是天启元年随侍孤的吧。”

“是,算时日已经快六年了。”

“六年前孤才九岁,懵懂少年,六年来你也算兢兢业业,除了孤的皇兄,也就你与孤最亲近,咱们主仆又有什么说不得。”

徐应元想了一下,看看四周没人,终究下定了决心说道:“这王府内,不相干的人忒多,人多眼杂,昨日厂公将老奴叫了去,吩咐了几句。”

“哦”

“厂公说,千岁已经成年,这次出了宫,不日就会就藩,近日京中不太平,千岁莫要搅合进去。厂公还说,他明白万岁爷的心意,万岁爷只有千岁一个兄弟,想让自己兄弟过得好,他也定会尽力,就算比不得福王,也不会差,必是个优渥的王爷。”

朱由检听了,心里冷笑,只怕魏忠贤用不了几个月就恨不得杀了自己吧,脸上却毫无波澜,“有劳魏公操心,孤出了宫只等大婚后就藩,旁的事孤想他作甚。”

徐应元回道:“千岁,老奴并非刻意替厂公带话,实在是这话也颇有道理,外面看着厂公斗垮了东林,杨涟、高攀龙、左光斗几个也死了,但是南方那帮子文官又那是好相与的,他们根基未损,又惯会沽名钓誉,指不定心思就打到千岁身上,到时候千岁才是真的麻烦。”

朱由检只是淡淡一笑:“孤晓得其中厉害,孤自记事以来从不参加朝会,何况这次出宫陛下也想选些王府从官,孤尚且没有答应,就是怕这些东林那帮子人借着配置文官的由头,进了王府,四处招惹是非,东林与魏党争斗无所不用其极,孤也怕牵连进去,永无宁日啊。”

“千岁这么想,老奴就放心了,东林那帮子文官,表面道貌岸然,心底里黑着呢,稍有不小心就容易着了他们的道。厂公处事……”徐应元想了想措辞,最后还是说道,“厂公也狠辣的紧,平白得罪他,总是得不偿失。千岁真能熬到外出就藩,才是远离了京城的漩涡,只要不犯禁,便是一世的富贵逍遥。”

“说得有理,”朱由检随手拿起一本书说道,“孤从今日起就在王府里读书,外人谁也不见。”

正要拿书来看,突然想到了什么,朱由检又道:“也不能谁都不见,有个从佛郎机来的僧侣,叫做汤若望的,主事可知道?”

徐应元略一思索道:“这人老奴倒是听说过,据说此人天文地理、奇淫技巧无所不精,京中的显贵不少都拜服他的本事,是个奇人,便是内廷也有不少人谈论过他,据说是个有本事的。”

“孤也是在内廷里偶尔听一些使唤的小内侍们谈论他,说是此人精通百工之学,孤也正想学些手艺,好给陛下看看。你与此人可是相熟?”

“老奴倒是没见过这汤若望,只知道此人平日里在城西的大教堂里讲经说法,传播西洋教的学问,不过老奴也听说了些别的事儿……”

朱由检眉毛一扬说道:“怎么,这汤若望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老奴听说这汤若望有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三个好友,这徐光启和李之藻倒也罢了,没听说参加过党争,且都被贬出了京,倒是这杨廷筠是个妥妥的东林党人,原本万岁爷喜欢木工,也曾想召见这汤若望,魏厂公使人打听了一下,听说他与东林有旧,就不喜此人,后来回万岁爷说此人就是个西洋和尚,只会念经,不懂得百工之术,万岁爷也就未见,也正是厂公这一打听,老奴才知道这些事儿。”徐应元继续说道:“千岁要是想见这个汤若望,被魏厂公知道了,怕是不好。”

朱由检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汤若望不过是一个西洋僧侣,又不曾有朝廷的官职在身,想来我见见这人也无妨,主事去着人打听一下,只说我想向他学学西洋技巧,又不涉及政事,魏厂公知道了也不会当做大事。”

徐应元略一思索道:“老奴明日便寻人去请他。”

“孤这里看会儿子书,外面整顿纷乱,徐主事去帮孤盯着些吧……”说着,朱由检翻开了书页。

随着徐应元出了正殿,朱由检缓缓放下书,目视烛光良久,吐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好在是天启末年穿越,开局还不错。”

此时的朱由检脑海里的灵魂早被他人占据,而占据他肉身的正是四百年后的丧生于某县城方志馆火灾中的小研究员朱检。准确地说朱由检是一个月前穿越到大明的,十月末,北京下了第一场雪,在外玩雪的朱由检感染风寒,高烧昏迷三日,险死还生,醒来后满口胡言,却是谁也不知,正是由于那时朱检占据了这个身体。从朱检明白自己的经历到今日出宫,整整一个多月,每日里战战兢兢,今晚倒是松了口气,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