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场的诸多文化人中,最能感受到这首《定风波》的厉害的,其实是张文、裴耘二位麟角书院的学生词人!
一向自信洒脱的张文,在何予晨刚刚写下的半首定风波面前,竟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三岁读诗,五岁作词,十二岁参加乡试,十五岁中了举人……
如今二十七八,虽然不中进士,但诗词俱佳,整个鹿城无人敢质疑他的才学。
可如今一见何予晨的半首《定风波》,张文忽然感觉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十分的可笑。
他努力了二十年,写过几百上千首诗词,但那些加在一起,却不如何予晨这半首!
裴耘也有类似的感觉。
别人常常称他一句“花鸟双绝”,说他诗词俱佳,他虽推辞了不少次,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骄傲的。
可如今一见何予晨笔下的半首《定风波》,他昔日的些许骄傲,竟在一瞬间被击个粉碎!
有一种小溪见到大海的绝望感。
自己所仰赖的骄傲,在别人面前,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何予晨站在黄布前专心写字,倒是没注意周围人眼神的变化。
他上阙写完,正想沾沾墨水写下阙,却忽然发现研墨的白芍愣住了。
“白芍,白芍?你怎么了?”
白芍在何予晨的呼唤中回过神来,默默低头给何予晨研墨,然而何予晨却敏锐注意到,白芍研墨的手其实在微微颤抖。
何予晨扶住她颤抖的手,低声道:“我这首词的水平应该不赖,等我写完了,他们应该没有理由再说我窃诗了。”
白芍抬起头,看向何予晨。
何予晨向她露出一个微笑。
“没事的,我洗脱了冤屈,他们便也没理由污蔑你的名声了。”
白芍的嘴唇颤动,“公子,你做这么多,竟是为了白芍着想吗?”
何予晨理所当然地说:“你站出来为我说话,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不白之辱?”
白芍泪水涌上眼眶,她忽然很想哭,不过她终究没哭,只是吸了吸鼻子,而后默默低头给何予晨研墨。
何予晨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将毛笔浸润墨水,准备再次动笔。
深吸了一口气,何予晨提笔,准备开写《定风波》的下阙。
苏轼定风波的下阙,是曲词中,何予晨最喜欢的下阙之一。
上阙,写的是苏轼不畏惧不颓废的倔强性格。下阙,写的便是苏轼在困境之中的豁达胸怀。
苏轼当时的处境,似乎与现在的自己有些相似。
何予晨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他自己都觉得,他刚才的想法太自恋了。居然拿自己和苏轼比,真是会朝脸上贴金。
黑墨点在黄布上,何予晨酝酿片刻后,终于动笔了。
这一次,是一口气写完了整个下阙: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整首写完,何予晨放好毛笔,回头一瞧。
全场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