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太田如预料中的那般受到了组织内部的惩罚,而麻取的鹈生,显然也失去了一个刚到手的线人。
然后,久濑组就像往常那般随便推出来一个人顶罪,然后警方顺利的抓获这个人,然后就是走流程了——做口供,整理证据链,送检,上法庭,定罪......就像往常一样。
根尾本以为这件事情会随着少年的伏法就此落下帷幕,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只是个开始。
刑事部有个傻逼警察,竟然查出了那位少年的不在场证明,并将这些证据泄露给了少年的律师,致使少年无罪释放。检方理所应当地将案件打回,要求警方重新调查。更要命的是,这件事情上了报纸,警方被迫开始自查,案件的负责人、当初做笔录的警察,全都被人事部的监察官盯上,停职接受检查。
根尾也不知道这把火会不会烧到他这里......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这把火还是烧到了他。
刑事部的那个傻逼警察——也就是菅野信之,从真凶那里找到了太田的笔记本,知晓了这一切......
“啊,那是在庆功酒之后,我第一次见到根尾。”菅野站在落地窗外面的阳台上,嘴里吸着香烟,强壮的身形和夜色融为一体,让坐在室内的灰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微微照亮他那张忧郁帅脸的红色火星,“他在庆功宴上喝的酩酊大醉,整张脸涨得通红,像极了那种在职场上失意的老家伙。”
“‘要不要逮捕他?’我在席间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虽然不属于同一个部门,但是他和我一样都是警察,是同僚,算算年龄,还是一个我的前辈,在数次缉毒行动中九死一生,这才得以进入本厅——而我,基本是被本厅特招进来的,几乎就是一毕业就进来了......”
菅野吐出一股烟气,那张冷峻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伤感之色。
“如果这件事情被曝出去,他会不会坐牢我不知道,但他百分之百会被惩戒解职,这样的人在今后不会享有任何福利,什么退休金啊,什么津贴啊,什么优待啊,都没了。
如果他又运气不好没有存款的话,那他又得想办法去找别的工作,而又有多少工作会考虑他这个年纪又断了一根手指的残疾人呢?”
“最要命的是,他是警察。由警察来逮捕警察,于我而言,于他而言,都不会好过。这相当于,我必须要告诉他——你已经不配做警察了。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如果有一天有人这么对我说,我肯定接受不了。”
听完菅野的话,灰原起身,走出房间,来到阳台。
“你不冷吗?”
灰原摇摇头。
她心里有些复杂,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出来,或许是,感同身受,又或许,察觉到了这位警察身上的悲悯,又或许是看到了他身上所背负的沉重,所以才会跑出来陪着他,希望他不会被脆弱所击垮。
菅野抽动嘴角,苦涩地一笑:“——你知道吗灰原,我考虑了很多,我尽量去说服自己,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吧,已经够了。无辜的少年没有被定罪,那些真凶已经伏法,想要伤害我亲人的暴力团也完蛋了。
既然皆大欢喜,为什么还要继续深挖呢?我应该停下,同僚也有同僚的苦衷,我心里很清楚。太田本身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人,他死了对这个社会百利而无一害,我没必要因为他对自己的同僚下手......”
说完,菅野将双臂搭在栏杆上,眺望远方的楼层。
嘴里香烟一点一点地向后燃烧着。
灰原看到,在那一瞬间,菅野的视线突然犀利了起来。
然后,她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
“——但是当根尾离开座位时,我还是放下酒杯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