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让人绝望到骨子里的结果。
这样的绝望第一次让我逃避自己的意识让我不愿去想这世间的人事流淌,有一种深切的无能为力让我像一个游魂一般机械地运动在这个狭小的四方空间里,对着一个原本即将离婚的伴侣,各自哀伤,各自凋落。
我在医院守着小娟的日子,从清晨到黄昏,从日升到月落,我看过大雨如注,看过晴空万里,看过夏风温良,看过银汉杳迢,却始终看不清玥儿的脸庞,看不见我的未来。
有好几次,我都掏出手机,想给玥儿打个电话,哪怕是发条短信也好,至少让她不再为我担忧为我牵肠挂肚。可当我按下她的名字,敲下想说的话,我又犹豫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关心和询问,她必定会问我小娟怎么样,而我,我该如何回答,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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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有时我甚至想,要不就让玥儿以为我死了,死在这场无法预料的天灾中,死在这大千世界变幻无常中,亦好过面对她的心痛与绝望,好过这般不得言说不得解脱的极致心寒。
可是,怎么可能呢?如果那样,我将不仅是自私和懦弱,更是对玥儿的伤害与背叛,是对她的爱的亵渎,我将永远不可能饶恕自己。
可最最讽刺的是,即便不是这般伤害背叛亵渎,最终的结果却仍是伤害背叛亵渎,仍是让我永远都无法饶恕自己。
即便如此,我仍是日复一日的扪心自问,有没有一种方法,有没有一个办法,让我能二者兼顾,我陈然不是一向最擅平衡之术么,为何这次就江郎才尽了?为何上天会给我的人生出这样一个难题,在这样的时刻,这不是测试,不是考验,这是扼杀,是劫,度不过的劫
所以,你看,运命从来都不曾真正眷顾我。
小娟的母亲和我的父母在我们回到市后便连夜赶了过来,当看到小娟浑身裹着纱布的惨白和骤然缩短的身躯,岳母瞬间晕了过去,几经救治安抚才慢慢醒转,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死死拉着我的手,悲苦呼怆,“陈然,陈然,就算我这老婆子自私,就算我这当妈的求你,小娟,小娟她现在这样,你,你,你千万不要扔下她不管啊”
面对这样的场面,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说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只任由小娟母亲拉着我的手,茫然而机械地点着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点头是因为答应她的哀求,还是对命运摆弄的认输低头
郭凯来看小娟的时候天下着雨,震后的天气大部分都是阴雨绵绵,颇有些肃杀萧瑟的气氛,仿若天公落泪,为生灵祈祷哀叹。可此时的我一点都不相信上天有这般好生之德,否则为何会降下灾难让人家破人亡生离死别,将人间洗掠一空再流几滴鳄鱼的眼泪,这也能算老天有眼么?
此刻,当我和郭凯伏在医院走廊的窗棱上,望向窗外荷塘里几株开得正盛的睡莲,紫色的花瓣如美人眉眼微敛,在一碧如翠的莲叶映衬下娇羞欲滴,几尾锦鲤悠闲地在莲叶下游来游去,自在而散漫地轻摆着如裙鱼尾,让人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劫后余生的城市一角,如过去和未来的每一天一般,静谧安详。
我的眼角突然一热,忙抹了把脸掩了过去,搓搓手想抽支烟,想起是在医院里只得作罢,却见郭凯盯着那自由来回的鱼儿,幽幽叹道,“人生在世,竟不如一条鱼!”默了半晌,轻咳两声,“你现在怎么打算”
我明白他的意思,人生在世,无常随行,终究是求一个自由而不可得,不由得凄然一笑,“能怎么打算,小娟现在这个样子,总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顾吧?”
“我是说李玥儿那边”郭凯转过头,盯着我,“她那边又怎么办?”
我叹一声,眼望苍天,“我不知道”有温热的水光沾湿我的睫毛,我舔下干裂的嘴唇,却尝到无尽的苦涩,“如果不是这场地震,我现在已经和小娟离婚了,结果,谁能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我木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住地摇头,
“你问我怎么办,这几天我都问了自己千万遍,可到现在,答案仍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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