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租住处,陈则给母亲王瑾打了个电话。
“妈,我今天去爸留的殡仪馆看过了。”
“知道了。”之后,王瑾便在电话的那头沉默了许久,陈则本以为母亲会说些和父亲有关的事,却不料她直接转移了话题,“周末来家里吃个饭,你李叔给你找到份工作。”
李叔名李忠儒,在陈则大二那年王瑾与其重组了家庭。那时候陈则已经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了,虽然每次见面陈则都会礼貌地叫声叔,但两人的交集其实并不多。
倒不是李叔人不好,纯粹只是因为他们的关系,终究不是真正的父子。
叔就是叔,成不了爸。
“妈,工作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用不着……”
“你就别逞强了,我和你说啊,这次你李叔是托了朋友关系,才在泺三小学里给你找到这份篮球队助教的工作,虽说是外包合同,但只要表现好就有机会可以转正,只要你安安心心带群小朋友打几年篮球,就可以转三小的体育老师,而且你不是一直喜欢打篮球吗,妈妈觉得……”
陈则沉默着听王瑾絮絮叨叨个不停,他了解母亲,知道在她看来,他只要能做上老师,那就是一份绝对体面又相对稳定的工作。可她似乎从没有想过,陈则可能不喜欢当老师,也更不想欠李忠儒的人情。
挂断电话,陈则关灯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上偶尔划过的车灯,一夜无眠。
所以当第二天石壮壮赶到陈则家时,就看到了面色像鬼一样难看的陈则。
“哥们儿,这才几小时不见,你去哪个洞天福地修仙了?”
“你也知道才几小时,早起毁一天啊大哥。”陈则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天光都还未亮。
坐上副驾驶,陈则看到了后座的游子,衬衫搭配黑色西装的穿着很是肃穆,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让他的脸色更显煞白。
那只哈士奇此时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似是长眠。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点头示意。
石壮壮开车上路,先是看看后视镜里的游子,这位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郁郁寡欢。又看看副驾驶的陈则,这位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满脸的无精打采。
他仿佛能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丧气在车厢里环绕,并不断挤压着他的驾驶空间。
开窗,点烟,长叹了口气,“你们看,这条路多好看。”
陈则和游子同时愣了愣,看向了窗外,此时他们刚开出城,正一路行向郊区,由于天色尚早,马路上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一辆车。
路的两边种满了紫红色的红叶李,在清晨的辉光里有一种高贵清冷的好看。
石壮壮抖了抖烟灰,叼着烟屁股,下意识坐正了些,“前几年我跑运输的时候,从每天清晨四五点开到晚上两三点,有时候开困了,还得一边开一边扇自己耳刮子,这抽烟的毛病就这么来的,贼提神。
那时我可不觉得这路有啥好看的,因为每次我一看这路吧,就觉得看到了自己的人生,大体也就是这样一直开一直开,马路边不是花花草草就是房子,千篇一律的。
所以今年突然就有了想停一停的念头,听人说现在有那种网络打车的生意可以做,我想这不错啊,要是就市里跑跑,还能有空余时间干点想干的,然后我就辞职拿所有积蓄干了这辆大金杯。结果你们猜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