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356：红尘仙

残阳似血。

古道，瘦马。

马行在路上，人牵着马儿，散步般缓慢而来。

人身着一袭红衣，两个人走在一起，仿佛火红的云彩。

明明是少女般的容颜和身姿，却给人一种想象不出的压力。

一个老人站在老旧的庭院前，望着街道尽头漫步来的两个人，眼里有怀念，有喟叹，也有说不清的复杂。

仿佛从时光中走出来的两个人，他依稀记得，当年初见，对方就是一袭红衣，与自己坐而论道，而另一人，则坐在河边石头上安静的垂钓。

如今他已老了，而对方依旧容颜不改，还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好久不见。”对方开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时隔几十年重新响起。

“确实……很久不见。”

也正是靠着内息之法，治愈了当年纵横江湖时留下的暗伤。

对方道：“——你可听说过许多江湖前辈名侠出海寻仙的轶事吗？”

老人沉吟片刻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老人道：“还有一个姓仇的人，他那一剑……”他陷入回忆，片刻后摇摇头道：“具有魔性的一剑，那一剑没有变化，却包含了许多剑法中的精粹，给我留下了印象。”

当到达顶尖之后，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站在顶端看清了一切，知道已没有下一步。另一种则是，越强大，越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对方道：“我以为你会找条船，坐在船上孤独终老，等待江湖人的寻找和挑战，毕竟是天下第一剑。”

老人道：“哦？想来一定很了不得。”

对方道：“就只有他一个么？”

老人道：“有一个叫丁鹏的年轻人，用一式天外流星击败了许多盛名的剑客……后来他来找我挑战。”

老人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最后道：“若没当年的点拨，我远远活不到这么久。”

他恐惧第一种，期冀第二种。

老人道：“若不是你们在我眼前飞仙，也许我在十几年前再也无法寸进的时候，也会出海去寻蓬莱仙山……但我知道你们没有在海外。”

对方道：“如此说来，那你一定见识了不少剑客。”

老人道：“你们刚飞仙的时候，那二十年，我确实是这样做的！”

对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不想问长生之法么？”

对方道：“天外流星，应该有一处很致命的破绽才对。”

对方道：“第十五剑可是尽头？”

他本身就精通医道，配合麻沸散施展刮骨疗毒的能耐，可称神医，医术精湛，在精研对方指点的内息之道后，又潜心研究多年。

“我也总觉得，有一天还能在这红尘之中看到你们，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几十年。”

“人是会老的，我如今已老的拿不动剑了。”老人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若是二十年前，我还能仗剑和你一战，如今……”

对方沉默了，道：“对于我们来说，远没有那么久。”

老人道：“见了不少，却都是庸人而已，也就偶尔出现个年轻人能让人开心一点。”

老人道：“自然，难道……”

“这么理解也不能说错……”

谈到这些年的剑客，老人没有失望，也没有高兴，能遇到一个谢晓峰已是一大幸事，更何况还有眼前的仙人。

“陆地神仙是仙，红尘仙也是仙。”老人笑了笑道：“在我这等江湖人看来，伱们就是仙人。”

对方惊讶道：“你也动过这个念头？”

他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如今可能得见仙人之剑？”

那是她们结合自身的内家功法，以及怜花宝鉴中关于十二经别等精深奥要所提练出来的精义。

老人道：“在昔年还能拿得动剑的时候，我没有一天不想找到你们。”

“也的确。”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这是個惊喜，故人重逢。”对方也有些慨叹。

对方笑了，那张年轻的脸依旧明媚，一如初见，她望着眼前苍老的老人，顿了片刻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老人道：“哦？你也知道？不错，那一式剑法虽然击败了很多人，在我看来也只是有点意思而已，但是他的天赋很不错，所以我让他回去了，继续练也许有一天能够真正挑战我！”

对方道：“哦？”

对方像是恶作剧一样的笑容，让老人微微怔神，片刻后苦笑道：“还好我没有造船出海。”

亲眼见证飞仙，是种幸运，也是种悲哀。

当初也是因为以为到了顶尖，以为谢晓峰已死，才弃剑而去，万幸眼前的人给了他第二种的希望。

老人慢慢挺直了腰背，仿佛往昔岁月又重新回来了，他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竟显得年轻了不少。

“我们自然没有在海外，一直在这红尘中打滚而已。”

对方沉默良久，道：“我骗了你，其实我并不是仙，只是武道巅峰而已。和你一样，在这红尘里寻找武道后面的路。”

他缓缓挺直了背。

“不求仙人传法，我唯一希望能看见的，就是你当年没出鞘的那一剑。”

对方看了他片刻，开口答应道：“好。”

“这里地方太小，过几日吧。”

约定了地点，两个女人又牵着马离去，时光仿佛不曾在她们身上留下印记。

秋日已落，落叶飘飘。

那抹红色消失在拐角处，老人久久地在原地站着，他恍惚以为，还在当年的船上，而对方也只是武道高手。

求道之路，向来是前路茫茫。

夕阳隐没暮色渐临，老人转身回了古旧的庭院。他在此隐居多时，久不现江湖，江湖上偶尔还会提起他的名字，提起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