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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静昭虽然回了仕焦,但皇帝却并未降罪于她,甚至没有召见她,只在她回来的当日派人传了口谕,命她在家中静思。
没有人知道皇帝的意思,岑静昭也不敢妄自揣度上意,便终日待在别院里,倒是乐得清闲。
眼看着快要入冬,院中除了角落里的几棵柏树,一派萧索,岑静昭身上盖着的火红的赤狐皮成了唯一的亮色。
她靠在躺椅上翻着书,雪婵在一旁的小铜炉上一边煮茶,一边烤着松子、橘子和龙眼。
李太守带着岑静昭一行人来到府衙,等待着越国使臣的到来。待李太守离开,随行的南疆军也都守到了外。
初喜在宽敞的堂屋里四处检查,李太守到底是越人,她可不敢掉以轻心,仔仔细细查验过一遍之后,还是有些不安。
“娘子,您为何不听大长公主殿下的,带一些嘉南卫过来护卫?南疆军虽然骁勇忠诚,但到底还是殿下的人更安心一些。”
“用人不疑,我若是在南疆的地界上为南疆做事,却将南疆军摒除在外,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而且,嘉南卫本是秘密,外祖母心疼我担心我,我却不能太招摇,免得给她老人家引来祸患。”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是越国的使者。
然而,岑静昭没有想到,来和谈竟是五皇子赫连霄。
自从太子赫连慎意外过世后,赫连霄便成为了太子的不二人选。一次和谈竟能劳动堂堂越国五皇子,看来越国对此十分重视。
只是不知这重视,是希望和谈成功,还是希望和谈失败?
岑静昭更是不敢有分毫的松懈,起身福礼,“见过五皇子殿下。”
赫连霄坐下,意味深长地说:“岑娘子,上次一别,许久不见。时移势易,听说如今岑娘子已经得偿所愿,入朝为官了?没想到居然还在行女子福礼,这怕是于理不合,这便是项国的礼节吗?”
岑静昭有一瞬的怔忪,毕竟上一次见到赫连霄,正是她此生最狼狈的时候,被越帝当众逼着吃下阿芙蓉。
虽然她已经克服了药瘾,但她却永远无法忘记那时的狼狈,以及对阿芙蓉的恐惧。
初喜一直留心着岑静昭,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异常,便立刻上前扶她坐下,并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初喜的手掌温热,温暖了岑静昭冰凉的指尖,她即刻回过神来,坐正了身子,直视着对面的赫连霄。
“五皇子也说了,时移势易,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行福礼只是因为我是女子,和我是不是大项的官员无关。难道说我做了官,就不是女子了?如果要摒弃身份才能为官,岂非泯灭人性?那才真是于理不合。五皇子,您说对吗?”
“哈哈!”赫连霄朗声大笑,“岑娘子果然巧舌如簧,一如初见时舌灿莲花,骗越军攻打晋国,结果晋越两国交恶,而项国渔翁得利,巧取晋国土地。”
“我只是提出建议,做与不做,全在各人,五皇子抬举我了。若我真能用一张嘴扭转乾坤,今日便不用坐在这里了。”
赫连霄收起笑容,恢复了往日的阴郁,“岑娘子还真是分毫不让、寸土必争。那我们便开门见山吧!项国想要和谈,不知有何诚意?”
“陛下心系百姓,不愿子民身陷水火,故此派我前来和谈。对于项国来说,战与不战,全在陛下圣心,可对于越国来说,恐怕就不是这样了——越国今夏水患频发,众多百姓流离失所,如今越国才是更需要诚意来谈休战的,不是吗?”
岑静昭不紧不慢,稳居上风,赫连霄却也没有被激怒,即便被戳到了软肋,依旧保持着清醒。
“越国的确不如项国国富民强,但战场上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赫连霄看着岑静昭,意有所指道:“比如,贵国的皇帝陛下真的希望徐将军战无不胜吗?他又真的希望你能够身居高位,一上任便成为促成两国休战的功臣吗?”
这些年除了越帝派往项国的人,赫连霄私下里也安插了不少细作,埋伏在项国各处,对于项国的动向不说了如指掌,但大事却一桩都没有错过。
凑巧的是,这几年发生在岑静昭身上的事几乎桩桩件件都是大事。
他也是皇室中人,多少能够猜到项帝的心思,而这正是他的底气——君臣不和,自古以来便是祸国之始。
不得不承认,赫连霄的确比赫连慎更适合生活在皇家,他的话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岑静昭。
岑静昭握紧案几下的手,很快平复了心绪,刚想开口回击,房门却被敲响了。
李太守推门而入,为难地看向岑静昭,“请县主随下官出来一趟。”
岑静昭虽然困惑,但还是起身走了出去。如果没有大事,别说是李太守,就是刺史也不敢随意进来打断这么重要的谈话。
岑静昭跟着李太守走到相邻的另一间院子,院中正站着几个身着内官服饰的人,然而,这几人见到岑静昭却没有行礼。
岑静昭心下一沉,有了最坏的猜想,她即刻用余光扫了一眼目前的环境,见到有几名南疆军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果然,只听为首的内官高声道:“传陛下口谕——瑞国公府涉嫌通越,瑞国公之女岑三娘需避嫌自查,责令即刻返回仕焦。”
见岑静昭不行礼接旨,内官沉下脸色,刚想装腔作势训斥几句,却见岑静昭猛地抬手看向他,下一刻,岑静昭抬手一挥。
“把人都扣起来!”
随行的几名南疆军只愣了一瞬,随即将内官们都控制住了。他们虽然觉得此举不妥,但来之前,徐将军已经给他们下了死命令,无论岑静昭说什么,他们都要执行。
内官们被堵住嘴,推到了就近的空房间里,士兵们随手扯下窗帘撕开,当作绳索将人绑了起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李太守已经看傻了眼。
他虽是越人,但自从笠城被割让给项国,他已经把自己当成半个项人了,这几年也一直在学习项国的礼仪文化,尽量融入项国。
这一章关于昭妹衣着的描写,参考了吐鲁番阿斯塔那墓葬群出土的泥头木身女俑,时间基本上是武则天称帝的时期,这一时期女子的装束在历史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包括更改服色、样式等),女性形象正式被历史记录,所以还是着重描述了一番。昭妹身份的转变,正好契合了这是时期女性的觉醒。
当然,按照剧情设计,本文故事发生的时间要更早一些(隋末唐初这段时间),但为了契合一下历史,所以挪用了武则天执政时期女子的衣着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