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那我明日派人去和柳情说一声。”钟管家如释重负。
“不必,柳情那边我可以在路跟她说。”
“你也要去应天府?”
“实不相瞒,汤将军已经举荐我到应天府的鸡鸣寺,不日便要启程。”
“怪不得你执意要离去,原来有更大的前程啊!”钟管家说得有点酸溜溜的味道。
“你我之间就不说这些虚辞。还有一事,你不是说庄府现在人丁寥落吗?我再给你推荐一个人才。”
“谁?”
“千叶惠。”
“这个琉球小女子,算什么人才?我还以为你是自荐呢!”
“我认真了,你倒开始说笑了。可别小看这女子,单是她那配香点露的本事,就足以帮庄府新开辟一条大大的财路啊。”
“这倒不假。汤将军那边对她是如何发落的?”
“她虽临时起意,意图以河豚毒血杀害庄翁,但到底只是毒杀了一条狗;加之后劝服秋原太郎停止刺杀庄翁,且提供了全案告破的关键线索,所以算是功过相抵,未受刑责。”
“汤将军处事还是非常公允。那千叶惠现人在哪里?”
“我让她在东海码头的一家船屋暂候,应该还没有离开。”
“这么说,你和她聊过啦?她同意了么?”钟管家感到意外。
“是的,前两天她来索要秋原太郎的尸骸,当时你正在忙着庄翁的丧事,我就代为处理了她的事,顺便聊了几句。我看此女孤苦无依,死了男人也没了生计,茫然如无根之草,所以动念想劝他留在庄府。她倒是非常愿意的,只等我的引荐和你的应允。”
“道衍师父慧眼识人,谋略无双,有你的推荐,我岂有不允之理?我明日就安排人把她接过来!”
“行啦!收起你这套恭维话!还有一事,我是先斩后奏,请你务必兑现!”
“何事?”
“我以庄府的名义,答应为汤将军的部队捐供八十万两的军饷,十五日之内兑付。”道衍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说八两银子的事情。
“八十万两!你是疯啦吗?”钟管家急得一下从座位跳了起来:“你比那帮海盗还要狠啊?”
“急什么?且听我把话说完嘛!”
“最近附周折打理,糜费颇多,你好歹和我商量一下,我好有个准备嘛…”钟管家心意稍平,但仍不免抱怨。
“你常常说,庄府是商贾之家,这帐,总还是会算的吧?你不寻思一下,这八十万两买到了什么?其一,买到了公道:庄翁的沉冤得雪、大仇得报;其二,买到了安宁:拔除了金氏姐弟、庄连克这等杀夫弑父的奸佞,庄门内外重归静好;其三,买到了庇护:大明朝廷从此视庄门一族为朝廷功臣,子嗣荫蔽福泽后世。好,这些都有点虚是吧?那还有第四,他日汤和荡平了王蜒余众,恐怕能接手囚龙岛产业的,大概也就只能是你明州庄府——这个帐,你这个庄府的大管家算不明白?”道衍眯着眼睛,娓娓道来。
囚龙岛彻夜笙歌、纸醉金迷的景象在脑中飘过,钟管家刚才还诈尸一般暴跳,转瞬间竟然觉得道衍说得实在很有道理,自己还未开口,不知不觉就已经在频频点头!
“听你这么一说,这笔买卖当真划算!呃,不过,除了这件事,就没别的了吧?”
“有。”
“还有?”钟管家吓得坐直了身体。
“请务必要善待秦素母子,我会一直是庄府,是你钟大管家的至交好友。”道衍一双吊白三角眼看定钟管家,不觉令人几分险瘆。
“咳!我还以为你又「帮」我花了几十万两出去!这叫什么事?对秦姑娘,我自然会以主母遵侍;对无明那孩子,一定也是视同少爷一般…”钟管家心中默想:老子宁可与虎谋皮,也不愿和你这个贼和尚为敌啊!
“哎…”道衍指着钟管家的肚皮警告。
腹非心谤又被点破,钟管家只得再次满脸堆笑拙劣地转移话题:“道衍师父,你说的这个「读心术」,是何方异术?果真有此事吗?”
“你猜。”
“我哪里猜得出来!要不你教教我?”
“我只教聪明人。”
“这话说的!教着教着不就聪明了嘛…”
…
二人面议机宜,纵古论今,不觉已月入中天,菜凉酒冷,灯笼烛排不知换了几回,望影轩的琴师也不知换了几人。
至丑时末,事情有分定,意兴已阑珊,二人方才乘辇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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