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莲原本是北山宗道局的一位文职人员,是在最近才被借调至界门研究所担任安全员一职的。
这样的调遣叫她颇感意外。界门研究所的工程进行了不过半个月,可但凡消息灵通些的人士都清楚那似乎是一项极重要的大工程,据说六宗五派还有几位宗主亲自来了北山督办此事。
刘莲本以为她这样的小人物绝对和这件事挨不上一点边儿,却没想到自己也参与其中了。不过到了戒备森严的研究所之后才明白是为什么因为自己的出身。
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几乎人人都是修士、人人都出身修行世家。从前刘莲不是很看重自己的这个身份。她出身并不富裕的小家族,处在随时可能会沦入下一阶层边缘的境地。但到了界门研究所才真切意识到自己同这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终究是有不同的。
在官方、或是六宗五派的大人物们看来,他们这样的子弟远比普通平民要可靠。
这种感觉带给她极大的满足感、荣誉感,由此更叫她有了责任心。因此,在接到周立煌的电话时,她犹豫了。
周试图向她侧面打听一些消息。那种问法儿在外人听起来很平常,但刘莲听了,就清楚那些侧面问题其实都指向一些较为核心的秘密。譬如,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出来聚一聚”、“如果很忙,可以由你定一个时间”。刘莲认为这些问题涉及了到了界门研究所安全员的执勤时间表。
还有“在那儿是否无聊”,“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刘莲觉得这些问题更涉及到了界门研究所的核心机要。这些情况她自然不清楚,因此也给了否定的答复。
所以她犹豫的是,是否该向有关部门报告周立煌设法与自己取得了联系这件事。
犹豫倒不是因为过去的旧情,而是由于周立煌目前的处境与她自己目前的处境。在进修班时周的父亲是大小元山文武学校的校长,对她这种背景的人来说是大人物。她迫切地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因此才试着与周立煌产生情感。哪怕包括之后的藕断丝连,都是因为“多留一条路总对未来有益”这样的考量。
然而现在许多人都通过小道消息知悉周立煌的那位父亲已被隔离调查,似乎还有人在寻找周立煌。这时候的周公子,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麻烦。
但刘莲考虑一件事的时候比寻常人要看得长远一些。万一周云亭这一次仅是有惊无险呢?倘若自己在这种时候对周立煌表现出某种冷酷决绝的态度,就得不偿失了。本质上,她对周乃至其他几个人的情感付出都是一种投资。周立煌眼下处境不妙,其实是最适合买进的时候。
但以刘莲的资本与背景,又实在没有豪赌一次的胆量。
另一方面她担心的是倘若将此事上报,会不会也给自己带来麻烦她成了某种证人、线索之类的角色,就有可能不再适合担任界门研究所的安全员。
因此在与周立煌通话时,她极有耐心地绕过了他问的那几个问题,并恰当地表现出了对他的眷恋与同情,最终叫通话在暧昧哀伤的气氛中结束。刘莲觉得周在挂断电话之后该不会因没从自己这里打听到什么消息而恼怒,相反的,该会像从前一样洋洋自得,认为他是仍被自己思念、爱恋着的。
至于自己的态度?周立煌该只会觉得,那个蠢女人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完全没法儿谈正经事。但男人不都喜欢这种蠢女人么?至少是看起来的“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