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而又透着沉沉暮气的寝宫中,戴维斯静静地躺在那张巨大的、雕饰着繁复花纹的床上。
曾经威严的面庞如今已被病痛折磨得消瘦不堪,苍白的脸色如同冬日里被霜打过的残叶。
厚重的天鹅绒帷幕半掩着,透进来的几缕光线在空气中的尘埃上跳跃,仿佛是最后的舞者在进行着告别演出。
床边围聚着宫廷的重臣、御医和他的至亲之人。御医们低着头,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悲哀,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手中的药瓶和器具此刻显得那么无用。
大臣们或面露悲痛,或眼神闪烁,他们心中担忧着这个国家即将到来的权力更迭和未知的动荡。
最前方的朱竹云单膝跪地,看着被对方紧紧握着的手,她擦了擦脸上那早已干涸的泪痕。
那双手曾经充满力量,如今却瘦骨嶙峋。
戴维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场艰难的战争,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带着痰音的喘息声,仿佛风在破败的窗棂间穿梭。
“你们都退下吧。”
戴维斯的嘴唇干裂,微微颤抖着,话语中却带着一丝笑意。到了此刻,君王威严依旧。
大臣们明白,一个时代即将过去。
这位经历三国会战,三神会战,登顶高位三十余载的君王,正在逐渐逝去。
大臣向这位帝皇礼拜,几人不禁用手擦去脸庞的泪水,随后退了出去。
戴维斯的眼睛微微睁开,此刻,他的目光却变得明亮而锐利,仿佛那金戈铁马,权谋争斗,万民朝拜近在眼前。
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朱竹云身旁的男孩身上,眼神微动。
孩子不懂离别,不懂生死,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
“我的无上荣光,是在位期间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的欣慰。”
朱竹云另一只手摸着孩子,静静地听戴维斯叙旧。
“四神之战后,这片大陆也总算是过上了难得的和平日子。想当年父皇还在,我也还是个毛头小伙。”
戴维斯笑了笑,顺手捏了捏男孩的脸蛋。
“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拘束谨慎,颇讲礼仪。”戴维斯微微抬起手,却怎么都无法用力。
朱竹云见状,赶忙握住,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是啊,因此我也爱上了你……”
戴维斯的目光缓缓地从王后移向小王子,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期许,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竹云……”戴维斯的声音虽然微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到了这时候,有些事我必须向你们交底。”
朱竹云用力地点点头,她知道,这是戴维斯最后的嘱托。
“我们的国家,星罗万民的国家。”戴维斯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墙壁,看到了远方的山河大地。
“我用一生守护,如今交到你们手中。”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朱竹云急忙拿过一旁的锦帕为他擦拭嘴角。
“乾宇,过来。”戴维斯向小王子招手,小王子走上前,单膝跪地,就如往常一样。
“孩子,你将成为这个国家的新君主。”
“爸爸……”小王子欲言又止,戴维斯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微光,那是无上的荣耀,是无上的尊严。
“虽然每个帝王都难以避免,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要沉迷战争,不要听信谗言,不要残害忠臣。”
“像我一样,善待子民,维护国家。”
“陛下,您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朱竹云哽咽着说。
戴维斯缓缓地将目光投向天花板,那一瞬间,仿佛天空就近在咫尺。
他的眼神愈发深邃起来,犹如幽深得不见底的深潭,在那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有着某种高不可攀的存在。
那是一种永远无法触及的遥远,如同高悬于九天之上的星辰,只能仰望,不可企及。
“我走的不是时候,天斗很可能要动手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说到这里,戴维斯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眼神开始有些迷离,但很快又重新聚焦,
朱竹云紧紧握着戴维斯的手,泪如雨下。
“陛下,您的话我们都会铭记于心。”
“第一,千万不可动何玉轩;第二,保护袁立新;第三……提防北方,整军备战。”
戴维斯的目光最后在王后和小王子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中的威严渐渐化作了无尽的温柔,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竹云,你不如我,根基不深。若此刻对重臣动手,恐生变故,万万不可。”
“……是。”朱竹云将戴维斯的手放在脸上,感受着最后的余温。
戴维斯的生命力正如同残烛在风中摇曳,微弱的气息在喉头艰难地起伏。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迷离,往昔的荣耀与沧桑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不断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