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民说到这里双手交握,深深拜伏下去。
圣上忙伸手搀起他来。李维民之言如醍醐灌顶,让他猛醒。原来他只防着皇子们相互倾轧,却没想过朝臣之间的联盟也可以使朝廷权利重心倾斜甚至倾覆。要知道如镇国公这般的重臣,门第仅次于皇室,是不可能和随便什么人结亲的,要结只能是门户相当,实力相仿。如此一来可不就是合二为一一家独大了吗?
李维民见圣上半晌无语,心内惶惑,又道:“微臣一时情急,有些忘形。还请圣上恕微臣妄言之罪。”
圣上回过神来,看着李维民道:“你这个理三分终于肯对朕敞开心扉了!朕要听的就是真话,又怎会怪罪于你呢。”他看着尚且郁郁葱葱的御花园又道:“皇子,朝臣,还有这宫殿,朕这一生就如同一只鸟儿,一辈子飞在这御花园中,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李维民不知道圣上这突发的感慨是何意,不敢接和,只垂首听着。
“依你看来,三皇子该与哪位重臣结亲?”圣上又问。
“此乃……”李维民已经说出了镇国公,可圣上还是如此问。李维民觉得圣上定是另有打算,不敢冒然再出主意。正要说此乃是圣上家事,又觉得这个时候说这话无异于推脱,便转口说道,“此乃大事,当从长计议。依微臣之见,三四皇子皆已成年,都是该说亲的时候了,可以一同考虑,免得圣上再为此事劳神。”
他此时提起四皇子,是想证明自己的建议完全是出自公心,并不偏向任何一个人,并不是来替三皇子来做说客的。
“嗯。”圣上点头道,“便是瑞皇子尚未成年,也趁此时替他选一门亲事吧。也算是受父母之命,名正言顺。否则待他成年之日,还不知道朕人在何处。”
李维民闻言忙跪倒在地,说道:“臣并非是此意,只是想让圣上少些操劳……”
“诶!起来说话。”圣上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有何可避讳。只是满朝皆知应治被圈禁,若是为他选亲,只怕是会适得其反啊!”
的确如此。将受罚的皇子与大臣联姻,那绝对不是恩赏。
“圣上当初只说是将四皇子圈禁,并未说时间,”李维民斟酌着说道,“况且,外面只知道四皇子被圈禁,却并不知是因何缘由。便是圣上收回成命,也是一句话而已。”
圣上看了看李维民,没有说话。高处不胜寒的意思不止是站在高处风大浪急,而是,你站在高处,四下都是敬仰的眼神,而你却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人人都是阿谀奉承,人人都自诩一片忠心,可是,你敢相信吗?他再能耐,也是以一人之力对阵万千臣民,再聪明,也是以这一颗脑袋对敌所有明的暗的忠的奸的,的所有思想,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结成同盟,在这里远兜近转的来做说客?他老了,就怕一不留神就会掉入他们的陷阱。所以他先是怀疑李维民是来帮镇国公做说客的,后来又怀疑是为三皇子,这时又怀疑到了四皇子身上。毕竟四皇子是被圈禁,这个要比成亲重要的多。
见圣上无心再谈,李维民便说天不早了,跟着圣上回到了上书房。回府的时候,坐在轿子上闭目思索,自觉话说到此处已是尽了,虽然没如皇妃那般竭力为三皇子说和,也没得到圣上明确的意思。可他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以圣上的疑心,必定会以为他别有用心,到时只怕会适得其反。唉!他长叹一声,就听天由命吧。不管是三皇子,还是这大英朝。若是真当亡国,那仅凭他一人之力也无力回天,大家各凭天命吧。
可李维民不知道,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有心想为三皇子撮合,没得到圣上的回应,可无心之中为四皇子说的一句话,却促使圣上最终下定了决心,让三皇子跟镇国公府联姻。这其中自然还有别的考量。因为赵万钧身为吏部之首,怎么可能不知道四皇子圈禁的真正原因,便是真如李维民所说,将四皇子解禁,可镇国公府已经知道四皇子已经为圣上厌弃,再与之结亲已经起不到拉拢的作用了。而镇国公父子作为群臣之首,是圣上首要的拉拢目标。只有将他们安稳住了,朝纲才会安稳。当然最主要的,圣上是怕李维民是来帮四皇子做说客的,他怕还有什么人在背后密谋,而他一无所知,他不能让他们如愿。想想四皇子一个无用的废人,竟然敢中伤诋毁三皇子,想要上位,不是受人指使又能是什么?若是真有人在背后密谋,而他毫不知情,真将四皇子解禁,再与镇国公结亲……那后果圣上真不敢想象。想到四皇子那副无知无耻的嘴脸,更觉得三皇子耿直的可贵。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才使圣上做出了决定。
当听到颁旨的那一刻,李维民简直对皇妃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把这一切都当成是皇妃的功劳。以为皇妃还在别的地方用过什么手段,最终迫使圣上做出如此决定。他确信皇妃能做得出来。他从没见过那么缠人的人,就像一块狗皮膏药,只要被她缠上了,你怎么甩也甩不掉。同样,只要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得到。
皇妃听到这个消息,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李维民李大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当真不是浪得虚名。是,人们都说李维民是理三分,说话只说三分,可话不在多在精。就是因为平常不怎么说话,要说只说有理的话,人们才相信他说的话嘛!
她迫切的想知道绿冬听到此事会是怎样的心情。想看到她感激而又不可置信的表情,可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去见绿冬。不能让圣上想到她跟此事有关联。反正,镇国公那边她也已经说通了,接下来就等着绿冬和三皇子结婚的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