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鸟死而复生一事不胫而走,在世间传的沸沸扬扬,当年青华入赘明王宫时三界尚有些清高之辈冷眼旁观,如今轮到这生死大事,真是人人长谈阔论,就连那些一向不涉红尘的散仙高人都不能免俗。
起死回生的确罕见,可真要说起来,青孔雀这到底也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若问此事为何闹得三界满城风雨,那就是七个大字——事出反常必有妖!
五族不睦久已,乃三界之沉疴宿疾,鸿蒙图有野心,却起事不成铩羽而归,足见其不得天命。而今放眼望去,五族万万之数也只有青孔雀越鸟慧根最深,她自幼拜于灵山,两历千世劫而不得金身,虽也有功勋却未能正道,后又得了青华大帝为夫婿,实在是仙缘不浅。只可惜她运气差了一点,飞升之路竟以死为结,灵山大概是舍不得这好徒弟明珠暗投,所以才费劲心思把她又拉回世间,还许了她舍凡胎度梼杌的功德,叫她统管万妖。而玉帝早就有心亲近灵山,正好借此机会顺水推舟,大手一挥圣旨一颁,就此叫越鸟一跃而上成为了继麒麟之后的第二位万妖之王。
越鸟一生,无非宿命,功过生死,合乎天机。事到如今,三界万年的恩怨情仇终于了了,若非天定,又有谁能做出如此严丝合缝的安排?可这看似因果清明的故事里,却偏偏生出了不少让人不解之处,别的不提,单说其中的“四怪”,就让人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这第一怪,怪的是“老神仙立地成佛”。
都说释道一家,可灵山和天庭一向是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这些年二道虽偶有来往,也无非是做做法会,论论经典。雷音寺可不是好进的地方,别的不说,那青孔雀长在雷音,三千年都未能位列诸佛,若没有天大的功德,如何敢妄想脚沾雷音寺的地?
青华大帝位居六御,乃天庭柱石,他能在释迦摩尼面前立地成佛,只这一件就够耐人寻味的了,如来还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赞他“不顾已悲,怜惜天下”,尊称其为“十方救苦天尊”,如此说来,这青华大帝岂不是成了佛道同修的第一人?二道归一乃天地巨变,此风一开,来日修道之人又当如何?仙佛之道从今往后莫非是要混为一谈,殊途同归?
而这第二怪,怪的是“金身佛沦落红尘”。
那天在明王宫,金蝉子负荆请罪,他本是如来爱徒,可如来却一反常态,罚他十世轮回,当天便离了灵山而去。依如来所言,那青孔雀是为三界牺牲的,可即便她是早早存了这份心,若非金蝉子在灵霄殿说法引走青华大帝,她哪来的可趁之机?又如何能得此功德?而金蝉子功过一体,功在襄,过在陷,真要论起来也不过功过相抵,如来何至于将他打入凡尘?
对于此事,李靖有自己的看法,青华大帝既然已经在雷音寺里应了卯,从此半个身子就是灵山的人了,可他向来是一副烈火般的性子,来日若想起来向金蝉子寻仇算账,雷音寺岂不是要同室操戈?倒不如当众罚了金蝉子,省得青华看了点眼。可说一千道一万,越鸟不过灵山外徒,就在三界掀起了如此大的风波,来日金蝉子入世,还不知道要搅得世间如何天翻地覆,到时候恩怨情仇不知落在谁家,叫人怎能不忧心?
这第三怪,怪得是“再为人大梦不醒”,无论是青华大帝立地成佛,还是金蝉子落入红尘,都比不上这第三怪蹊跷——越鸟起死回生已两月有余,可她始终都没有睁开眼,没有真正地苏醒过来。
这些天五族的大小领袖除了伤重的鸿蒙都一一拜过了越鸟,贺礼流水一样地送进了光明殿,一时间倒显得刚得封禅的当扈门庭冷落。博斯和金天渊都去看过越鸟了,佛母和青华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可越鸟就是不醒,如今这位“大明明王”只能在光明殿里受人膜拜礼敬,跟一尊肉身佛一样。
越鸟复生当日,佛母和金雕商量得热络非凡——如今明王宫有当扈,还是要再建一座“大明明王宫”给越鸟才最为妥帖,这新殿不能失了尊贵,更不能失了排场,要足足有十殿十场才配得上越鸟的尊贵。
然而这一切都成为了废话,越鸟久久不醒,“万妖之王”成了摆设,佛母的心刚活了一点就又死了,她将越鸟的孔雀之身挪回了光明殿,而越鸟则就此回到了小时候住过的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