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想了想,对方这么早来肯定是故意错开自己办公时间的,所以吩咐道:“请他进来。”
衙差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不多时,一名家丁推着轮椅车从外面走了进来。
纪远征坐在轮椅里面,身后还跟着四名大汉。
进来之后笑着抱拳道:“秦大人,这么早过来叨扰,在下赔罪了。”
秦昊摆手,笑道:“纪兄客气了。”
他现在没穿官服,又如此说话那就摆明了是私人身份会见对方。
纪远征自然明白秦昊意思,直言道:“如此,请恕在下直言不讳,纪某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纪兄请说。”
“今日大人可还要继续审问我高纪两家读书人?”
秦昊点头:“本官正有此意。”
此刻他又说的是本官,那就是公事公办,别在这上面打歪心思。
纪远征哪里听不出来,但不以为意道:“在下并无阻拦大人审案的意思,我是说,今日断案我纪高两家愿以赎金抵罪。”
这个是后唐律法允许的,当然只属于士族特权。
秦昊也正为此事犯愁。
事情到了这里可以说已经解决,关押他们肯定不是最终目的。
再说现在县衙大牢已经人满为患,根本没地方关。
若是以赎金抵罪倒是最好不过。
秦昊道:“那纪兄打算出多少赎金?”
其实什么样的罪行,该出多少罚金,律法也是有明文规定,不是说你想要多少就给多少。
但是这个规定罚银上下限也相当含糊。
比如刑狱三年按照后唐律法,士族可用五百至一千两纹银赎金抵罪。
是取上限还是下限,就掌握在当官的手里了。
所以秦昊才有此一问。
纪远征道:“我两家读书人一共二百多人,愿出罚金二十万两。”
秦昊扬了扬眉,有些意动。
这也就是说纪远征是按最高数额出罚金的。
这点钱对于纪高两家或许根本不算什么,但对秦昊来说却有大用。
并且又合乎礼法实在没理由拒绝。
但是秦昊却是皱眉,有些犹豫。
纪远征像是知道他的心思,补充道:“其实,“易帜会”创立初期,本是一个诗词交流集会,但时间久了缺乏管理就变了质,此次我差点命丧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易帜会”以后会在我纪高两家彻底消失。”
秦昊再无疑虑,笑道:“既如此,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法律也不外乎人情嘛。”
纪远征道谢,然后抱拳道:“此次我弟纪刚给大人带来如此麻烦,在下替他向大人请罪。”
秦昊摆手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纪兄就无须多言了。”
纪远征叹了口气,道:“经过此事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孟浩然那句:“酒有兼旬绿,花无百日红。悲欢真破甑,堕地并成空。”之句实在道破了人生玄机。”
这首诗是秦昊当初拿来劝梦瑶的,没想到传了这么广。
纪远征接着道:“此次若是没有大人相救,只怕我这后半生将在那黑摩涯底了却残生了。”
秦昊略微点点头,人家既然已经给了自己人情那就与自己再无相欠,现在说出这种话自然是感叹而已。
纪远征叹罢道:“此次之后,我弟纪刚会向衙门请辞,帮我处理家族事务。”
秦昊道:“若是如此,本官也不好相强。”
谈完了正事,纪远征又浅聊几句便就此告辞,可以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秦昊起身将其送至门外。
回来之后秦昊负手思索,衙门这次捉拿的,除了“易帜会”,他同样还抓着“促统会”的一百多号人,纪远征的话也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
若是都以罚金论处,那不仅没有了班房压力还凭空得不少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就是钱四愿不愿意花这笔钱就不太好说了,毕竟“促统会”不像“易帜会”那样,是家族内部的人。
不过就算钱四不花钱,他们自己家人怕是忍不住吧?
想到这里他叫了一名衙差,附耳嘱咐了一番。
不久之后,高纪两家读书人被纪家家主纪远征,花费二十万两银子赎金,把族人全部救出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对百姓来说这是个轰动的事件,但对士族来说不过是平常小事,对于世家来说,那就是不值一提了。
衙门的动作也很快,上午就把关押的纪高两家读书人全部释放,并张贴告示安民。
若是再出现此类事件加倍论处!
现在衙门里面还有另一群读书人,正眼巴巴地祈盼着钱四爷能拿出银子救他们出去。
秦昊没去理会他们,而是召开了一次政府工作会。
会议室中秦昊端坐主位面沉似水。
当气氛压抑到极致的时候,秦昊这才开口缓缓道:“此次纵火案件,涉及人员五百余人,涉及无辜百姓上千,更有部分官吏参与,性质恶劣影响巨大,给武宁百姓和武宁县衙带来了难以挽回的损失!”
说到这里,他环顾左右黑着脸道:“本官已向庐阳府请责,事后功过自有知府大人裁决!”
这简短的几句话更是把会议室压的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