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鲁志南可不敢让他的小儿子再去什么国子监,连夜派人去京城接回来。
至于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今后史弥远会不会再对鲁志南下手,这就不在赵竑考虑的范围内了。
不过赵竑认为,一时半会,史弥远还是想不起鲁志南的,因为,他已经被吏部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了。
道成是个风景极美的地方,山间的桃花、梨花在阳光下肆意盛放,叶瓣在风中徐徐舞动,流光交错、粉白相间,如同天边的彩霞。
枫溪潺潺,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弋,田野上翠绿的麦苗在随风轻摆,宛如绿色的波浪。
赵竑不禁想起了曾经一次次去无尘观找缘子和静纯的场景,还有后来他们一起游新安江……
他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春风吹来了丝丝暖意,一片花瓣从枝头飘落,赵竑摊开掌心,接住了它。
他有一时的晃神,脑海中闪现着绿衣女孩在山坡上跑跑跳跳的样子、卧在树上喝酒的样子、湖边垂钓的样子……最后,是他垂眸看着女孩变成女子后抱着怀里的奶娃娃的样子。
“公爷,都安顿好了。”是苍翎的声音。
道成是商旅要道,他们今日要在这停驻休息。
一阵微风吹过,花瓣从掌心飘走,赵竑有些怅然若失,点点头,“去忙吧。”
“公爷,孙先生来了。”
赵竑转头,手攥成拳背在身后,“有新的消息了?”
孙先生尽管看起来波澜不惊,但是有些自得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上百名考生举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们想压也压不住,要是真为了这是闹出人命,反倒有更多的把柄在我们手上。吏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就差再添把柴火。”
“那不如?”
赵竑和孙先生是一路人,他们为了能够打败政敌,可以小小地牺牲一下百姓。
如果你想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们,他们会告诉你:造成这一切的人又不是我们,是史弥远一党,现在为了剜出毒瘤,自然要流血,但是今日流血是为了日后的康健顺遂。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总要有人做路上的基石。
他们做了基石兴许也不会被谁记住,但是子子孙孙都将因此受益。
大厦将倾,大宋男儿难道还能眼看着大好河山因奸佞小人而葬送吗?!
自然不能!
热血儿郎就是会发出这样振聋发聩的声音。
孙先生有三寸不烂之舌,他就是这样鼓动那些书生的。
“那……公爷可要将您下一站在开化歇脚的事情透露出去?”
“好,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命更吸引他们,还是那些书生的命更吸引他们。”
黄埃散漫风萧索,乾坤无处不沙尘。
这是缘子和许多定西军的将士没有经历过的,就连王大人都慌了神。
还是罗副将和高道长经验丰富,在沙尘暴来临之前,便已经对军营各处进行了部署。
缘子其实最担心的还是西夏兵会趁此机会来袭,没想到最后还真的是他多虑了,就像二花说的,这不一定代表他们和谈的心意多诚,主要是怕还没等到这呢,就先被黄沙埋了。
方统领:“他们估计还要试探一下我们的实力,看看有没有因为这个黄沙折损将士,若是因此能够减少我们的战力,说不定他们会改变策略。”
“将军,宝嘉姑娘求见。”
“又来了……”听到门口侍卫的通传,二花就禁不住发出牢骚。
沙尘暴来临之前,宝嘉就来找过缘子。
但是缘子听高道长说近期会有沙尘天气,就紧急召集各将领议事,哪有时间去管宝嘉,还真不是刻意不去见她。
她让侍卫一定要看好特使大人一行,不许出门,然后又让博格尔带兵去刘家寨帮助那里的百姓。
既然想在着扎根,必须得到当地人的支持,不然被人里应外合了怎么办。
这场黄沙持续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人畜都安然无恙。
但是黄沙过后的营地还是需要好好修缮一番的,还有对外的部署……
缘子用手指捏了捏眉心,“你们先去忙吧,把宝嘉叫进来。”
当缘子帐内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宝嘉才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我们之间就不要兜圈子了,你知道王爷的以及已经错乱了,他不记得你了,也不会再打扰你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难道还真的想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吗?如果是的话,拿我的命来抵行不行!”
宝嘉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眼睛红红的,泪水打着转却不肯轻易掉下来。
“宝嘉……”缘子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竟然自己也跟着哽咽了。
她呼出一口气,将目光移向别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完颜琮或者是你的命,你们是骗过我,但也救过我,我只是无法做到在和你们坦然相处……为何你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因为你太反常了。”宝嘉将头仰起来,试着让眼泪倒流回去,吸了吸鼻子道:“你第一天看到我们时的态度是正常的,但是第二天就完全变了。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因为瀛王殿下告诉了你什么才重新做了什么决定。”
“你说的不错,我直接告诉你也无妨。”
宝嘉看到缘子直截了当要说出来,心里还有点忐忑。
“我的目的,自然是回家,回我自己的家。但是我现在还走不开,既然完颜琮不记得我了,那我同他相处起来倒也无妨,就当他是另一个长得一样的陌生人。汴梁那边的人还不知道你们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吧?”
面对缘子的问题,宝嘉没有反驳,就算是默认。
缘子便继续道:“所以,我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自然要有一个合理的态度,总不能像对待仇人一样吧。”
她向前一步,“所以你不用防着我,我只是想对这位‘特使大人’客气一点,毕竟他现在同完颜珣的关系也缓和了,若是能助我得自由是最好,如若不能,早一点完成和西夏的战事,我也能早点脱身。”
宝嘉瞠目结舌,没想到瀛王真的什么都说了,而且缘子竟然考虑的全是自己,仿佛,她和完颜琮就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这种感觉,还不如将他们视作仇人呢,至少,是在乎的。
缘子也觉得有些好笑,她勾唇,“怎么?我没有想报复你们,你好像很失望。”
宝嘉有些不忿,微微垂眸,“但是这样对王爷不公平,他并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缘子的目光突然变得冷酷,“你和我谈公平?”
宝嘉知道自己这句话怕是戳中了缘子的痛处,也不再提了,而是换了种怀柔的方式,“你这样吊着他,让他想你、念你,还整天见不着你……”
“打住!”缘子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我没有吊着他,是最近公事真的很多,至于你后面的话,我相信,是你看话本多了自己臆想出来的,不会是他的想法。”
自从那日早膳闹得不欢而散,缘子就再也没有见过完颜琮。
公务繁忙吗?这固然是一个理由,但却也没忙到见他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完颜琮可是来找过缘子好几回,想为宝嘉的事情道歉,但都被大花和二花直接拦截了,这自然是缘子的授意。
她就是要冷他几次,是为了在以后两人相处时不那么被动,而不是想着要让他对自己重新产生什么感情。
“好,我知道了。”宝嘉有些悻悻,只留了这一句便离开了。
缘子看着她的背影苦笑,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