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贞观年间,太原府。
临近官道的密林山坡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扎着并蒂双髻的少女。
少女十三四岁,上身是淡蓝色的半臂短衫,下头是粉色发白的细花襦裙,花儿一样的娇嫩,与这人迹罕至的荒山景色格格不入。
可是她却突兀的在这里。
她一边扒拉着荒草枯枝,一边凭着毅力,在没有路的山坡上艰难的奔跑。
说是奔跑已经算是夸张了,不如说是竭力前进。
她跑脱了力,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跑了多远的路,几乎手脚并用,身上脸上全是灰土的脏污,衣裙也被刮破了,到处都是撕扯的破口,一只绣鞋上也破了个洞,洇着些血污,看着都疼。
可是她顾不上这些,她在争取一个扭转命运的机会。
当她终于手脚并用爬上了山坡,可以看向远处的官道时,她扶着身旁的一棵老槐树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扶着树干的手都是抖的。
槐树上粗粝的树皮纹路刺着她的手,可是她已经感觉不到了,因为纤细的手指上满是血口子,干涸或者新鲜的血水混着着枯叶和泥污,充分彰显了主人这一路来的惨烈。
下午灼热的阳光将她的背影包裹在了里头,纤细的腰肢似乎能被阳光扎透了似的羸弱。
往远处看,官道顺着山峦的起伏,一路蜿蜒向东,却没有一个人影。
一阵风吹过,卷着她的衣裙和发丝飞舞,羸弱的身体却平添了一股决然和悍勇的气质。
她就这么站了许久。
完了,她想,还是迟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弓着腰扶着树干就哭了出来,声音嘶哑而压抑,带着不甘和悔恨。
要是跑得再快一点儿就好了。
她似乎已经到了的极限,哭泣声中喘息像是风厢拉扯一样痛苦。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下意识地又朝着远处的官道看了过去,像是看向自己已经绝望了的人生。
突然,一辆马车出现了。
那就是她远远的在家门口看见,一路追到这里的马车!
她双眸一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突然就爆发出了不似这副身体的力量,发足朝着马车继续狂奔而去。
襦裙被枯树枝挂住了,她拽着自己的裙子,拼命要扯断了布料也要跑,却被带出来断裂的树枝刮在了腿上。
已经脱水的树枝像是刀子一样锋利,霎时便划破了她的皮肉,小腿顿时血流如注。
她咬了咬牙,似乎那伤痛和流血都不是自己的一样,依旧朝着马车的方向追了过去……
……
而此时的官道上,那辆孤零零的马车慢悠悠地走着,并不知道有人在追它。
突然车厢里头传来一声轻叹,年轻的车夫眼睛往后瞥了瞥,问道:
“国公爷,为何叹气?”
里头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感叹地说:
“我老了,当年一同谋划太原起兵的人,除了陛下跟我,其余的人老的老死的死,也没有几个故人可探,就只能去坟头上上上香,叫我怎么能不感怀?”
车夫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苍老,一向舒朗洒脱的人,却将“我老了”这话挂在嘴上。车夫似乎有些不忍心,于是语气轻松地搭话道:
“听说这次您去探望的应国公姓武,他的继室夫人当年还是高祖皇帝给指的婚呢,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