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价格方面的意见显然不大统一,嘀咕了许久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声音还越来越大了。
曾婆子有些焦躁,片刻后猛地在白氏面前跪下,一个头重重嗑了下去:“夫人,不瞒您说,我还有个小闺女。”
“我是定要带着闺女走的,求您把我闺女一起买了把。”
白氏闻言本还有些被人逼迫的不悦,待看到曾婆子立时红成一片的额头后又觉心酸。
想到自家闺女,她紧了紧牵着江锦瑜的手,叹了口气:“你怎的不早说哩?”
曾婆子眼圈都红了,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愿开口。
“别听她瞎说!”方牙人两步上前便要去掐曾婆子,气急败坏道:“你还有什么闺女?你卖身契都在我手里,还能有什么闺女!”
曾婆子不语,只是默默流泪,她固执地看向白氏,好似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白氏不知所措,半天没有言语。
倒是江明顺开口了:“方牙人,便把她闺女带来瞧瞧罢。”
“若是个好的,给我家鱼娘做小丫鬟也使得。”
倒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他瞧见江锦瑜那些同窗各个都有丫鬟跟着,早有打算给自家闺女也买个小丫鬟,眼下既是碰上了,便一起买了罢。
“这……”方牙人有些犹豫:“您不若再想想,或是再等些日子,说不得还有更好的?”
曾婆子闻言立刻爬了起来,也不顾方牙人的阻拦,从角落里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拉出一个身型瘦小的人影。
两人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天呐,”随着两人靠近,白氏忽然惊呼出声,她拉着江锦瑜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指着曾婆子母女两人道:“天、天花?”
江明顺闻言也皱着眉往后退。
曾婆子停下脚步不敢再向前,她使劲白扯女儿当在脸前的手,急得满头大汗:“不是、不是天花!”
“是水痘,水痘留下的印子。”
几人闻言将信将疑地站住,虽不再后退,却也不敢再往前走。
江明顺更是已经把江锦瑜抱在了怀里,将她的头紧紧按在自己肩窝处。
白氏仍旧惊魂未定:“水痘?哪有水痘能留下那般多印子?”
村里也不是没人出过痘疹,大多只会留下那么几个痘疤,从未见过像曾婆子女儿这样严重的。
曾婆子也不再去扒她闺女的手,任她整个人埋进自己怀里,只留下脖颈处一小块皮肤。
她伸手在闺女背后轻轻抚摸:“不敢欺瞒老爷夫人,这确实是长水痘留下的疤。”
曾婆子那总是宛如枯井的眼睛猛然迸出浓烈的恨意:“那男人当年休我出门,却不许我带走大娘。”
“可怜我大娘才不过五六岁便要给那一家子洗衣做饭,却连口热的都吃不上。”
“后来大娘出了水痘,便被那狠心的男人扔在柴房里,又是发烧、又是挨饿,活生生折磨得只剩一口气才扔在我门口。”
“原我支个小摊也能勉强养活自己,但我要救闺女啊,我怎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大娘小小年纪就那样没了?”
话到后来,已是泪流满面,字字句句都沾染满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