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或者说六十年前。
楚修缘是在掰苞米的时候遇到师父,知会了杜大哥和念瑶一声便随他去了,没想到匆匆一别,就是一甲子,物非人也非。
在一座唤叫臾须的大山里,有一座破旧的道观,不供三清,不尊真武,甚至连个祖师的雕像都没有,随性的一批。
六年的时间里,楚修缘跟着师父荤素不忌,杂七杂八的学了不少东西,更多的是一些地理志怪和民俗杂说。
美其名曰真知从来都不是在大山中,书中自有乾坤,哪怕坊间杂文雅事亦是如此,不挑。
提及流派的时候,也遭到了师父嗤之以鼻。
“迂腐,拘泥于一方流派,何时能见得真章?”
楚修缘一度认为自己的师承其实就是野路子,啥流派不流派的,全都学,全都要。
师父的说辞也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学到的东西都是真的。
至少山神土地一类的阴神,还是能请来的。
此间土地公出来的时候没有冒烟。
四尺余身高的一个老者,戴着员外帽,蓄着长白须,手持一根鹿杖,笑起来和蔼可掬。
虽是司管一方的社神,最低的仙职,却是正统封敕的正神,在凡间最受种植户的尊敬。
别拿土地不当爷,说的就是土地爷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土地公转了半圈,抬头看着楚修缘,拱手笑着说道:“不知道长唤小神前来所为何事?”
楚修缘身上的道服和道观一样,也是不伦不类,能被勉强认出来已经实属难得。
不过在看到土地公之后,楚修缘却是吃了一惊。
这土地公身上,竟结有九颗善果,莹莹之光环绕周身。
生前当是九世善人!
楚修缘回神之后,急忙回礼说道:“善公有礼了,冒昧打扰,只为故友未能转生一事,善公可知缘由?”
“不过乡野小神,当不得善公之称,生前姓杨,敢问道长尊称?”
“在下楚修缘,臾须山一云游道士。”
“原来是楚道长,实不相瞒,杜大中魂已归天,魄也入地,唯独三神不见踪影,莫说小神寻之不见,就连阴差都几次无功而返。”
“竟有此事?”楚修缘一愣,“可有线索?”
杨善公摇了摇头,忽又眼前一亮,笑着说道:“看我险些误了事,那杜大中死前吊着一口执念,想来是挂念失踪多年的儿子,日前阴差也曾言明,他的三神气息一路向北而去,到了三阳亭才失去踪迹。”
一路向北而去?
这是去寻三郎了啊。
楚修缘看向北方,而后作别杨善公说道:“多谢杨善公指路。”
杨善公见状欣喜起来,连连摆手说道:“不妨事不妨事,不过时隔多年,楚道长怕是再难寻到。”
“难寻也要寻,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去做的。”
楚修缘笑着说道,见杨善公欲言又止,不由心中了然,说道:“杨善公有事但说无妨。”
杨善公大喜,抱拳说道:“却有难言之隐,此去北方不远处有个成了精的黄皮子,正琢磨着寻人讨封,楚道长若是得见,还望解决一二,唉,若是被百姓遇到,免不了一场无妄之灾。”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杨善公放心,如有所遇,顺手为之。”
早就听闻民间有此奇事,久居深山无缘得见,今次倒是正好遇上,心中也多有好奇,便应允了下来。
“如此多谢楚道长。”
……
十余年的时间,若没有坠入三尸道,杜大中此时不知在哪个地方成了孤魂野鬼,孤苦飘零。
这倒也罢了,一旦坠入三尸道,做些为非作歹的事情,沾染了孽障,才最为棘手。
拜别杨善公之后,楚修缘一路向北,形单影只,倒也无牵无挂。
囊中盘缠还有两张大饼,腰间葫芦也剩大半水,因为应承杨善公的事,倒也没有急着赶路。
走走停停,不觉已经日落时分。
昏黄的夕阳撒下闷热的光辉,照在林间将小路染的光影斑驳一片。
穿过一个名叫出山村的小村子,就进了大行山。
此间多溪水,唯一的一条小路也都被各色鹅卵石铺满,野树杂乱多荆棘,好在前段清理得当,走起来倒也顺畅。
夙原镇,傍晚正是农忙的好时间,一众农户在饭后水足之余也有了闲谈的精力。
“田家阿婆痴傻病真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