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在手时,对方的另一人已经将刀劈向了自己。
这个人是发着狠从两步外腾身跃起,双手攥刀,大吼着立劈而下,这种骇人的气势足以使他的对手先丧去一半胆气,不过,他面对的却是严柽,严柽最不屑的就是这种唬人的笨刀,所以,他只将身子轻轻一挪,就避开了刀锋,同时,他将手中的那柄锈迹斑斑的汉刀拄到了那人的腹下,然后,那人便狠狠地将自己的身体穿在刀上,刀虽已锈蚀,但刀头仍从那人的后背挺了出来。
严柽没做一丝停顿,立即撤身抽刀,此时,握刀的手却突然感到一轻,不用去看,严柽已知刀把与刀身已经断开,毕竟,是一把快要锈透的刀。
现在,他的手里只握刀把,而挨了弓箭抛砸的那人已近至身前,举刀来劈。
严柽甩手将刀把向那人面门丢砸过去,反手从箭壶中拔出两枝羽箭,就在对方斜头躲开刀把的同时,猛甩了出去。
两只羽箭,没有经过弓的助力,竟然实实地插在了那人的脸上,一枝钉在了额头,另一枝穿进眼窝,探入颅内。然面他的身子还没有倒下,手仍然擎着刀。
严柽并不迟疑,踏前一步劈手将那口刀夺在手中,然后,那人才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两个人的倒下,只是在一眨眼间,随后而来人被惊得缓了一下步子。
严柽这时候才得到一丝喘息的间隙,他先用眼瞄向程老三,他最怕的是仇人趁机逃掉。
仇人并没有逃,仍稳坐在石头上,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他的左右却在奔跑,是向自己奔来,举着利刃,怪声吼叫着奔来。
仇人没逃,严柽放下一半心,他便去听身后。
身后是连连的劈杀声和惨呼声,他不能回头去看,但他知道,身后的兄弟一定是背对背围成一圈,他们是血缘的兄弟,天生就有这种默契。
对面的人又多了几个,相互吆喝着壮足胆气,立刻就开始进攻了。
严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将刀一挺,迎了上去——
严柽的身后虽是呼喝连连,惨呼不断,但呼喝声和惨呼都发自对方,严柽的五个兄弟也同严柽一样,没有发声,他们只将手中的刀凶猛地劈砍出去,强压在每个人心中的复仇之火伴着他们挥出的每一刀爆发着,喷泄着,他们不需要喊喝声,他们只需要对方用血来偿还自己同族兄弟的命。
严柽的眼前忽地暗了下来,似有一座重叠的山向他压迫而来,山的沉重压得他几乎要窒息,但是他的脚并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迈去,尽管迈得步子很小,迈得很艰难,但他还是在不断的迈进,他用身体和手中刀抵抗着压来的山。
此时的严柽已听不任何声音,他看到的是黑暗中乱飞的寒光刺目的雪片,雪片尽都向他迎面扑来,他咬着牙顶着这些致命雪片,挥刀去砍,横刀去扫,顺刀去刺,刀过后,是飞溅的血雨,血雨扬在空中稍一滞留,就泼洒下来,淋在头上身上。
雪片在飞,血雨在撒,严柽的脚步在向前迈,渐渐地,他觉出迈出的脚步越来越轻松了,眼前也渐渐光亮起来,压在他面前的那座山竟然消融了,于是,他向前大步迈去,愈迈愈感轻松,然后,竟然可以跨步奔跑了。
眼前更加明亮,晃在前面的人已经稀疏得可以辨出他们的人数。
忽地,前面的人加速拉开了距离,有了距离,就看更清了,只五六个人,正仓皇而恐惧地狂奔——
转眼间,他们已奔至程老三的身旁。
此时的程老三是站立着的,他的身子挺直,也许,用僵直来形容更恰当,他的目光里含着十分复杂的情绪,有吃惊,有恐惧,有愤怒也有怨恨,横在身前的刀身在微抖,但扎在地上的双腿却很坚实。
此时,距程老三只有不到三十步,严柽放缓了脚步,他盯着程老三,程老三也在死盯着他。
这将是最后决斗,胜负全在他们手中各持的刀上。
严柽在缓步迈进,还距二十步……十八步……十六步……
突然,程老三一调头,飞奔而去,他仅剩的五六个手下也随着狂奔,不远处即是山林,几个人一头扎入林中,黑夜中苍山瞬间将其溶没。
刚刚所发生的这一幕,竟使严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怔了片刻,提步向前,待赶至程老三所坐的那块石头旁时,只看到程老三一众人没入山林的瞬间。
严柽待要去追,忽念及他身后的兄弟,急回过头去看。
五个人都在,分散着立在他的身后。
“大家没事吧?”严柽禁不住问了一声。
“没事。”一人回道。
然而,随着这声回答,其中两个却相继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