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前,两个远隔重洋的种族在浩无边际的黑土地上完成了一次对视,在语言和文字并不相通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手势和比划进行沟通。
陌生的环境,溽热的气候,外来者们起初并不适应这里。他们手忙脚乱地驱逐毒虫和猛兽,在潮湿的泥土上支起并不牢固的帐篷,并向还在从事原始的生产的原住民祈求食物的救助。
在原住民的接待下,外来者们很快见识到了这片土地的神奇之处,黄金和珍贵的宝石遍地堆簇,只需要将种子扔进土里,就能获得丰收。
贪婪刺激着他们将这片土地据为己有,驱使他们这么做的更多是一种傲慢,在他们看来,先进文明改造落后文明理所当然。
占领和殖民进行得十分顺利,越来越多的外来者在陌生的土地上扎根,携带而来的病菌在人群间传播,大批原住民死于突然爆发的瘟疫,并空出了更多可以被占领的土地。
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更为荒诞的是,他们很多时候搞不清楚占有欲、杀戮欲、食欲和性欲的区别,并习惯于将所有可以彰显自己地位的做法混为一谈。
在完全支配新发现的大陆后,他们一面将原住民当做和鹿牛羊一般无二的动物猎杀,一面却又迫不及待地发泄自己不被公序良俗允许的各种欲望。
一些病症或许不会通过寻常的路径传播,但在更加露骨的接触和有违自然规律的放纵后,新的病菌在阴湿腥臭处滋生,好像神明对罪人降下的惩戒和诅咒。
皱巴巴的蘑菇在病人身上的潮湿处生长,作为一种耻辱被患者讳莫如深;病痛又迫使他们暗地里求医问药,四处尝试各种匪夷所思的治病方法。
他们用原住民的脑浆涂抹患处,用头皮遮挡疱疹,甚至生啖人血和人肉。将所有方法都尝试殆尽后,有一部分人听说了巫术的存在,并近乎于狂热地将其视为救命稻草。
他们将目光投向原住民爱心基金会和红枫叶寄宿学校,蚕食和掌控了一部分话语权,并借此在暗中进行实验和杀戮。
小小的尸体堆满了枫林中的墓园,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再也长不出树木,只能开出星星点点的黄花,长出青白色的蘑菇。
秘密渐渐被更多人发现,舆论和瘟疫为外来者们的行动增添阻力,他们只能一把火烧尽所有的罪证,并物色下一片可以纵容罪孽发生的土地。
死亡的悲剧不断重演,罪恶的飨宴轮回反覆,可直到最后,他们依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药……
……
鬼影幢幢的墓园中,张艺妤战战兢兢地指路,陈立东跟在她旁边开路,驱逐意图靠近的鬼怪,皮靴扫清凹凸不平的地面,将满地蘑菇踏碎成泥。
寂静中,陈立东冷不丁地问:“你说的‘司契’,就是之前论坛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被傀儡师控制后又挣脱的那个?”
张艺妤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
《无望海》副本结尾,齐斯逼迫常胥关闭直播,并在傀儡师的控制下,威胁常胥拿取海神权杖,最后更是捅了常胥好几下,几乎杀死了他。
傀儡师对海神权杖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甚至不惜废掉三個傀儡,足以令各方势力提起重视。而后,刘雨涵发帖声称齐斯最终摆脱了傀儡师的控制,则为整件事蒙上一层神秘诡谲的棉纱。
事后,诡异调查局江城分局特意调出当时留下的影像反复研究了多遍,调查员们对其中的细节和真相各执一词,至今仍然没能得出明确的结论。
有人说齐斯技能特殊,是游戏中少见的能够摆脱傀儡师影响的玩家,必须拉拢过来,日后说不定能成为调查局和昔拉公会博弈的关键棋子。
也有人说齐斯不是好人,和昔拉公会是一丘之貉,最后杀死常胥的行为不一定是被迫,很有可能是和傀儡师演了一出双簧,故布疑阵。
这些信息调查局自然不会告诉张艺妤,但张艺妤颇有些八卦天赋,早在进副本前就把最近发生的事儿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是他。”张艺妤知无不言,“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摆脱傀儡师的控制,他的那个灵魂契约,我总感觉和傀儡师的技能很像……”
陈立东不耐烦地打断:“像就对了,也只有相像才能相克嘛。”
身为昔拉公会的预备役,他当然知道齐斯已经摆脱了傀儡师的控制,不然这家伙之前骗了他那么久,不就成了“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司契”这个名字还和傀儡师有这样一重渊源的,毕竟在他潜意识里,能令那位傀儡师大人都吃瘪的存在必然位于他无法触及的层面,万不可能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副本。
但现在看来,命运着实奇妙。那个家伙竟然也有今天,不仅栽在了他面前,还处于一个动弹不得、予取予求的状态,他随时都可以捡漏补刀。
他几乎可以想见,“司契”作为能挣脱傀儡丝的存在,定然会被那位大人记挂在心;而只要他能帮那位大人解决心腹大患,在昔拉公会中还愁得不到重用?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立东嗤笑着催促:“走快点,你不是也恨他强迫你签订契约吗?我马上就宰了他。”
张艺妤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她只是觉得齐斯自身难保,想放弃施救;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她不仅不救,还要上去补一刀。
这种反复横跳加背刺的行为着实不怎么光明磊落,但她看了看陈立东手中寒光森然的匕首,觉得还是自己的命重要些,只能小声应和:“嗯,我……我们一起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