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完了?散了散了,没什么意思,啥花头都没看出来呢,就这么结束了。”
“他的进度好快,这才第二天,就完成主线任务了……虽然这解谜副本比较简单,但这样子速通?”
“我感觉他进这个副本,还开启直播,表演性质居多,估计就是故意给我们看的,用来给未命名公会做宣传。”
直播间的弹幕议论纷纷,然而下一秒,他们就听画面中的青年吐出一个“否”字。
【放弃离开副本后,该副本将继续进行,通关难度和死亡率将大幅提升】
【在完成所有主线任务前,您将无法再次进行选择,请问是否确定放弃?】
齐斯说:“确定。”
这个副本明显还没有结束,有诸多谜团没来得及解决,《逃离兔神町》的线才推进一小部份,就这么草率地离开,大概率不会得到太高的评价。
更何况,齐斯对那位游走于兔神町和希望中学之间的兔神有不少想法。在明知存在更大的利益的情况下,还走NE路线通关,未免也太浪费了。
【副本继续,祝您好运】
银白的文字悄然上浮,又散落成笔画簌簌而落,没入浅灰底色的系统界面中。
与之一同散去的还有先前【主线任务已完成】的提示,无踪无迹,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齐斯依旧仰躺在土坑里,似一条被潮水冲到岸边搁浅的鱼。
视野的范围如水墨般晕开,他看到了如妖魅般手舞足蹈的绰绰人影,嗅到冰冷而刺痛的血腥味和泥腥气,愈发鲜明的五感携着驳杂的信息灌入脑海,几乎令人窒息。
齐斯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附身的那具尸体还活着,麻痒的触感在皮肤与泥土接触的地方蔓延,紧随其后的是渔网般细密的疼痛。
寒风萧飒地刮在他的脸颊上,他的视角被吹卷着从地面升至半空,飘忽地俯瞰下方凌乱癫狂的闹剧。
十五岁的少年双目紧闭,血流不止的额头泛出艳丽的青紫,微微颤抖的嘴唇苍白得像鬼,脆弱而濒死。
看不清脸的黑影身形瘦长扁平,好像文字游戏粗制滥造的NPC,又让人想起恐怖故事里的瘦长鬼影。
他们围着土坑中的少年转圈,声音尖利而高昂。
“快到时间了,东西也都准备好了,我们一起请兔神吧。”
“用我们当中最讨厌的家伙取悦神明,换我们所有人愿望实现,真是一件极好的事。”
“等他帮我们实现了愿望,我们就不会再讨厌他了,因为他就要死啦。”
这些对白格外耳熟,齐斯曾在昨晚女生们举办的那场小心兔神祭中听过,如今不过是换了个主角,便原封不动地套用到了陆鸣身上。
寂静的森林中,雾气散成白茫茫一片,折射叆叇的暮光。
土坑中少年的脸庞上冒出兔子的短毛,口鼻缓缓向外突出,生长尖牙。
齐斯垂眼看向道具栏,【兔神面具】安安静静地躺在格子里,没有被使用的迹象。
其余道具也都短暂地被封锁了,无法通过意念调动。
此刻他只是一个过客,冷眼旁观被深埋在粉饰下的往事。
“兔神降西北,披红挂彩坐高台,赐福佑万代……
“三家庆花火,车驾行过东南街,深埋山洞前……”
一抔抔泥土被浇在尸体上,诡异的祭歌在天地间盘旋,一切似乎都变得凝寂而肃穆了,却有一抹鲜红在幽绿色的林间流动,忽的飞身而来,扑入土坑。
那是一只穿红色和服的兔子,双目猩红,面目狰狞,生长着尖利的牙齿。
黑影们高声地尖叫着,抓起地上的土块和石子去击打兔子的头颅。那兔子只是静静地平躺下去,取代土坑中的少年躺在那里,被泥土一层层地掩埋。
齐斯的脑海中闪过“替罪羊”一词。
传说邪神为了考验信徒的忠诚,便令其杀死亲子作为祭祀的牺牲;先知告诉信徒可以用羔羊替代,信徒便杀死羔羊用于祭祀。
在希望中学这场兔神祭中,总要有人牺牲的,因为个体的力量难以对抗群体的暴行,人类的欲望和贪婪自有永有。
牺牲的是谁并不重要,不同的选择延伸出不同的世界线,最后交汇至同一个结局。
陆鸣本该最早死去,或者说陆鸣才是孩子们原本打算献祭的对象。
玲子却意外撞破了此事,并阴差阳错地代替他成为祭坛上的牲醴。
最初选定的该作为牺牲的兔子活了下来,另一只和他互舔伤痕的兔子因他而死,原本温顺懦弱的兔子终于学会了愤怒,并誓要为死去的兔子向世人复仇。
他的力量太过薄弱了,于是他用自己的生命向神祈祷;常人以为那份揭露希望中学阴私的报道便是他所求的全部,殊不知真正的报复是静默而可怖的。
他将整座希望中学化作了鬼域,所有学生和老师都是为期七日的舞台上的人偶,无休无止地演绎荒诞的滑稽剧,直到女孩复活……
“陆鸣,你还好吧?”李芳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越来越明晰,“老师本来不该让你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你和玲子都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关系又那么亲近……
“老师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千万要好好学习,考出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如果可以,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山林的景象如同碎裂的拼图般一块块消失,被灯光惨白的办公室取代。李芳坐在办公桌后,注视着齐斯的脸,神色担忧。
齐斯将手中的死亡报告递还给李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李老师,如果我没能离开,留在希望中学,会发生什么?”
“你也会死的……他们会杀死你的……”李芳的眼中流出血泪,嘴唇不停地翕动,满溢出粘稠的血水。
几根白色的丝线骤然出现在她的唇间,将上下两瓣嘴唇缝合在一起,每一次张开都裸露出淡粉色的线头:“陆鸣,小心他们……他们都疯了……”
提醒的话语似乎触动了什么,身遭的气温以可感的速度降低,体表侵入刺骨的寒凉。
齐斯一步步退出办公室,顺手将门关上,走廊间的光线不知何时昏暗了下去,长条状的顶灯接触不良似的疯狂闪烁,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一明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