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莎德年纪并不大,以科尔基斯的历法,不过三岁半左右。尽管她已经生育过两个孩子,但奴隶中的男人们依旧热衷于谈论她的身体。好在科尔·法伦对部下的约束还算严格
起初她有点畏惧罗嘉,但当开始丈量他身体的尺寸时,她就散发出了生产过的妇人特有的母性。
“您太瘦了。”科莎德抚摸着罗嘉突出的肩胛骨,在卷尺上做了个标记。罗嘉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但他知道这是好意。他比寻常八九岁的孩子要高上半头,却消瘦得过头。也许是多日没有进食饮水的缘故,他看起来就像个被骨架强行撑开的皮肉袋子。
他张开手,好让科莎德俯下身子,将卷尺贴在他的胸骨上。她小心翼翼,而这并不是出于恐惧。一副孩童的外表能为他赢得许多额外的善意。
科莎德褐色的卷发披散下来,贴到罗嘉脸颊上。恍惚间,她的面容和那個金发的女性重叠。小原体垂下眼睛,听到雨水淅淅沥沥落下。夜深了,风拍打着窗户。
“科莎德。”他突然开口,吓了专心致志的奴隶一条。“走的时候你可以带走桌上的糕点,你的孩子会喜欢的。”
她眼睛亮了起来,露出感激的笑容。“您真仁慈,大人。”
不知怎么的,那种关切的亲昵突然消失了。科莎德态度重新从疼惜变成了敬意。这让罗嘉舒适了很多。
在记下所有需要的尺寸后,科莎德向小原体鞠了一躬。她的声音里带着谨慎:“您有什么要求吗?”
“让我在宴会之前拿到合适的礼服就好。”罗嘉说。他偏过头,看着壁炉右侧的一片阴影。那里本来有两个对称的壁灯,但一盏被打碎了,让其下照耀的部分一片晦暗。
科莎德用双指的指尖轻轻触碰眼睑,来表示服从。“遵命。”
她弯着腰退出了房间,裙子里是罗嘉赠送给她的糕点。她的两个孩子会高兴好一阵儿。他们会在奴隶区阴暗的角落坐好,你推我让地吃完整整一盘,连一点碎屑都不放过。
罗嘉能清楚地看清这一切。在重新醒来后,他发觉他人的灵魂对他是如此清晰。尽管以前他也能听到他们的所思所想。但现在,小原体可以从这些人灵魂的光晕上看透他们的渴望与欲求。
在他紫罗兰色的眼中,科尔·法伦的信仰是一个多刺的黑暗心脏,一刻不停地抽搐皱缩着,涌动着贪婪的热血。科莎德在想到孩子时散发着温柔的乳白色光晕。
而当罗嘉扩展这种感官时,以他所在的房间为起点,他的奇特视野一寸寸扩大。屋檐下的流浪汉呻吟着,在警官的长棍落到背上时涌起一阵麻木的苦涩。隔壁的贵族和自己的情人纠缠,欲望滑腻如死人的脂肪。但除了科尔法伦带来的几个奴隶,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缠着一条细细的红线,延伸向城市的中心。
雨越下越大,滴滴答答敲打着雨棚和玻璃。木门吱呀作响。时不时有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把罗嘉的脸照得惨白
他继续远眺,直到囊括了小半个卡萨斯。繁杂混乱的欲望恰似小巷子里新鲜的血浆,散发着阴森的腐臭气味,随着雨水流进下水道中。他看到贫民窟的谋杀,不见光房间里的交易和贵族宅邸内的阴谋。但他依旧没有找到红线的源头。
“嘘。”仿佛是紧贴耳边的低语,轻如若有似无的微风。然而房间里仅有罗嘉一人。他并没有惊讶,只是缓缓偏过头,看向壁炉侧的阴影。
在他的注视下,阴影开始扭动,扩大,化为一条猩红的长袍。雪莱摘下她的兜帽,走到罗嘉旁边坐下。“你才到第一天,别惊动她了。”
“‘她’是谁?”
“卡萨斯的女王,猩红女爵涅芙瑞塔,用美艳的使女监视着整个城邦。”她在耳边做出窃听的手势。“哪怕此时此刻,都可能有一位她的‘女儿’在附耳细听我们的对话。”
“我看到了,她在窗外。”罗嘉盯着窗玻璃上蜿蜒而下的雨水,走到窗前推开。他伸出手,让雨棚的流水落在手掌上,然后缩回灯光中。
他的手上满是浓稠的鲜血,正一滴一滴缓缓落在地板上。
雨棚在风雨中啪嗒啪嗒响动着。罗嘉扭过头,安静地盯着雪莱。
“你杀了她。”他用的是陈述句,“没这必要。”
科技神甫双手交叉,唇边一抹笑意。她的眼里出现了赞赏。“我不喜欢让别人听到太私密的对话,特别是沉溺于鲜血和药物的懦夫。没关系,涅芙瑞塔是个谨慎的人。如果她要做什么反应,至少也会等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