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宁可神色一凛,突然问着钱参:“钱老从城外来,不知蔡河边的流民有没有看到?”
钱参点点头:“看到了。”
“不知以安上门外的流民之众,钱老可有什么想法?”
宁可冷然问道。
“此岂为多?”
钱参摇摇头:“若开封、祥符二县措置得力,不过数千人而已,早就该安置下来了。”
“若论流民人众,还是永城县那边多一点。”
“永城县的流民很多?”
宁可神色一动,立刻追问道。
“是啊,现在怕是已经有五六万了,老夫这一段时间都在永城县中,子进……”
钱参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他本想说说李元在安置流民上的功劳,但这么若是这么说就显得有些太过了,做人应该谦虚一点。
而宁可眼神忽而转利,沉下了脸。
……………………
永城县中的流民越来越多,人数之众,已经远远超过县中弓手、衙役的管理能力。
县尉方世玉几天来已是叫苦不迭,求着李元早一点出手。
对于这样的情况,此事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籍民为兵。
将流民中武艺精强的那一部分给收编下来,花钱给养着。
不然一旦流民举事,队伍里作为中坚的力量,怕是全是这等人。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主意好办法,能用钱粮来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总比出了事动起刀兵要强。
只是李元现在还没有这份权力。
知县与知州同为亲民官,除了级别不同以外,最大的区别,就是知州有兵权。
知州通常会兼着经略安抚使之类的,基本上都会兼着一个武职。
但知县没有!
知州知府可以直接籍民为兵,但知县就没有资格。
所以李元现在就想着,究竟是将流民编组成临时的保甲,将其中精壮组织起联防队,还是再等上一两天,等钱参那边将话传到,有诏令为凭,来籍民为兵。
不过第四天一早,汴京城的方向便来了带着诏书的天使,奉召而来的是天子身边的内侍,让李元不需要再多想。
“……以知永城县事李元,权发遣提点毫州界诸县镇公事,措置辖内流民……毫州提点司徙往永城县……”
永城县衙之中,内侍抑扬顿挫的念着诏令。
李元闻言却是一愣,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提点毫州诸县镇公事,这是越格提拔了!
从职权范围上来看,相当于毫州的转运使兼提点刑狱使。
毫州诸县、诸镇刑狱、盗贼、兵民、仓场、库务、沟洫、河道等事,现在皆由李元提点来主持。
这权限可要远远大过一个毫州知州。
李元在永城县辛苦了数月,一桩桩未雨绸缪的事项做下来,在流民当真开始大举南下之后,他的这一番布置,不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也为他争取更多的职权铺平了道路。
只不过,权力不是这么容易能到手的。
主持安抚流民之事,肯定要有一个名目。
李元原本以为朝廷最多给一个临时的差遣,如察访使、巡抚使、管勾府界灾伤赈济安抚事之类的官职。
在此之前,无论是太宗、真宗、还是今时,都有类似的任命。
有先例,有故事,只要天子和宰相都相信他李元的才能,要得到这个位置,并不算困难。
但李元决然没有想到,天子竟然让他来做毫州提点。
只看以他从七品的品阶,还要加上权发遣的前缀,便可知这个职位至少相当于上州知州的等级。
虽然还够不上望州或是次府的那一级,但也是实打实的知州资序了。
现在毫州中并无通判,知州以下,就是两判官两推官,而李元监察毫州诸县镇公事,其权位仅次于知州刘海,尤在推官、判官之上。
而且天子甚至下旨将治所移到永城县,等于就是给了李元便宜行事的权力,让他措置流民时,不至受到毫州州衙的干扰。
得到的远比想像的要多,多到让李元犹豫着该不该接旨的地步。
看着李元挺着腰,久久没有动作,内侍心叫糟了,以为李元要辞了这份诏令。
忙着催促着:“李子进,如今天下遭逢灾异,流民遍道,官家夙夜忧叹不安,但忧生民安抚不及而致乱。”
“官家以重任付与你,还请子进勿要推辞,速速接旨,无负天子之望!”
李元回过神来,一声叹道:“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今诸路逢灾,天子寝食不安,李元何敢置身于外,而不鞠躬尽瘁以报?此诏李元不敢推辞,李元遵旨……”
李元接旨叩拜之后,站起身来时,就已经不再是永城县知县,而是提点毫州诸县镇公事。
据李元所知,他现在的这个职位,一般是由正七品的员外郎一级的官员才够资格担任。
而以李元自己的预计,他结束了永城县的任期后,应该是先入朝一两年,再从知军或是下州知州开始外任一任,接着再入朝任职,继而再外放,才能得到相当于上州知州的职位。
这种情况,任官几十年的官员,绝大部分人是碰不到这等超迁的机会,运气好的最多也就那么一两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