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太上皇似听到哭声，忽然睁开眼。他瞧见宸太妃母女，瞪着眼睛嘴里呜呜乱喊。

秦王常陪在太上皇身边，早已听懂他这种混沌不清的言语，忙道：“父皇让你们滚！”

“闭嘴，你这个窝囊废！”凤瑶公主狠狠地瞪过来。

秦王也不恼，扬声对太上皇道：“父皇，你可是让她们滚？”

太上皇撑着一口气狠命地点了点头……

“父皇，你不能这么狠心。”

凤瑶公主正哭闹着，大长公主和陈钰走进殿来。

“嚎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凤瑶公主很惧怕这位姑祖母，可明摆着父皇只剩一口气，此时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顾不得许多，摇撼着太上皇的手臂：“求父皇可怜凤儿，为凤儿和承平郡王赐婚。”

她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儿无名无分。

承平郡王是刘家人，她在营州居住近半年，哪怕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别人也会信的。这话她不敢跟皇上提，只能求父皇。

父皇是熬不住了，可只要他开口赐婚，她腹中的孩儿就有了父亲，何时办婚事都无所谓了……

床上的人奄奄一息，众人万万没想到她会在此时提这个。

“滚……”

太上皇终于能说出话来，且掷地有声。

“来人，把宸太妃和凤瑶公主请出去。”太后怒道。

为了腹中胎儿，凤瑶公主不敢挣扎，只得先离开永寿殿。

大长公主讶然地望着离去的母女，转眼又瞧见秦王，不由身子微颤，若皇兄在世，得知陈氏子孙竟是这副德性，不知该有多伤心！

陈钰忙搀着大长公主走到床边。

太上皇见到大长公主，脸上的神情骤然一变，旋即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良久之后，他哽咽道：“姑母，侄儿错了……”

口齿清晰无比，宛如身体康健之人。

众人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太上皇望着在场的人，只不见皇上。

大长公主叹道：“睿儿昨日大婚，我没让人喊他。”

太上皇老泪纵横，跟着长叹一声：“我对不起先帝，对不起陈家的列祖列宗。待我走后，就不必为难孩子们守孝了。我是个罪人，配不上他们的孝敬。”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安心养着吧。”大长公主淡淡道。

正因有旧怨在，皇上才必须以身作则为太上皇守孝，方能显出他的仁孝。哪怕心中一百个不情愿，也不能让朝臣和百姓看出来。

这就是为君之道。

大长公主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临终的善言，听听也就罢了。

错已铸成，哪有三言两句就能轻轻撇过的道理！

“皇太后跟你一场，往日你也没给过她好脸色，就陪她说说话吧。”

太上皇闻言，凄然道：“姑母是不肯原谅侄儿？”

“只是不愿提旧事罢了。”见他仍不放心，大长公主索性挑明：“你放心，皇上仁孝，必不会因从前的事苛待秦王和凤瑶公主。”

她微微一顿：“不过凤瑶所求之事只怕不成，回头我会和太后商量，再给她寻个好人家。”

太上皇心中酸涩，他深知女儿的性情，怕她触怒太后和大长公主，这才将她赶出去。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还那般命苦……

“谢过姑母。”太上皇老泪纵横，扬声道：“再呈一碗参汤吧。”

他要多撑些时日……

太医被唤到偏殿，皇太后也紧跟过来。

大长公主瞥了她一眼，罢了，倒也没什么可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