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答应希达的那个时候,他就想好了——”然后,格雷背对着费萨尔,一把拽紧了绳子,“既然费萨尔既然被救下来,也必须离开这个村子,与希达永远不会再有见面的一天……那为什么还要让他活下去?”
“你不能杀我!”费萨尔此时完全没了之前的义正言辞之态,嘶声裂肺仿佛一条被屠宰前一刻的狗。
他嚎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要的是希达,你要希达!所以你不能杀我!否则希达会恨你一辈子的!”
“希达不会知道的……”格雷露出戏谑的表情,故意低声道,“反正你们再也不会见面,她又怎么知道你到底是逃了还是死了?”
“她知道她知道!!!因为我和希达有过约定!我们知道村子容不下我们!所以早就说好如果哪天出现意外,我们就分头逃离村子,之后再去约定好的地点汇合!所以,所以你不能杀我!希达现在应该就在那个地方等着我,如果等不到,她肯定能猜到你杀了我!那样,你就再也得不到希达的心了!”
用最快的语速一口气说到这里,费萨尔这才开始恐惧地喘着气。
但他随即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什么事情说出来了,一时之间露出了惶惶不安的表情。
格雷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绳子,重新回到费萨尔面前,带着诡异的微笑盯着他。
费萨尔不敢说话。
好一会儿,格雷才摸着下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也就是说,希达也从未打算兑现过诺言。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打算哄骗约书亚替他释放费萨尔,然后就准备和费萨尔一起私奔。”
费萨尔慌慌张张,想要解释却哑口无言:“我——她——”
“竟然就这么承认了,真是蠢货。你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才让你死得更快吗?”
格雷说着,低头盯着地面。
地面上,伴随着幽灵一般的嘀嗒声,沙石地面正被无形的水滴打湿。
格雷看懂了,这也是巡礼的进程。就算没他的配合,砂土自己就在一遍遍复现着当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约书亚哭了啊。”
格雷最后笑了起来:“自以为是猎人却是猎物,自以为在骗人却是被骗,真是三个骗子一场好戏。”
费萨尔的表情也僵硬住了,过了片刻,他似乎突然急中生智,再次开始急切地辩解了起来:“约……约书亚!我,我的意思是……对,我是真诚的!!“
“我刚才发过誓了,我向你忏悔曾经对你的伤害,并且发誓我会遵守刚才对你许下的诺言。”
“所以,所以,所以要我刚才的话,是开始真正站在你的立场上,坦诚地替你着想!”
“约书亚,我已经幡然悔悟了,真的!但是希达那个贱人多半脑子还是不清楚。如果你杀了我,她会恨你一辈子的。
“但如果你放了我,我还是会遵守刚才的诺言离开村子永远不回来,我,我,我可以——对!我还会给希达写一封信,用最恶毒的话羞辱这个荡妇,说清楚我已经抛弃她了!让她死心!没错,就让她恨我,让她恨我就行!让她把一切归咎于我,然后你可以获得一切!我愿意替你承担她永远的恨,只要你放过我!”
他拼命甩着头,徒劳挣扎着想要摆脱自己脖子上的绳圈,同时声嘶力竭地拼命喊叫着。
格雷沉思片刻,却突然动作起来,真的替费萨尔松了绑。
“这档废了。”同时,他低声自言自语着费萨尔听不懂的话。
但费萨尔这时候自然除了自己的自由之外早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被绑了一整天,他的僵硬身体如同一条没有韧性的木材,直挺挺地跌落下去,从十字架上跌落到地上。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他低吼着挪动身体,竟然真的很快就站了起来,拖着僵硬的腿,头也不回地向着采石场入口挪去。
格雷始终没有做任何事。
他只是抱着肩膀在一旁看着费萨尔的逐渐远离。
最后,他才抬头看了看天色。
一道怪异的彩霞,正以飞快的速度吞噬天穹,像是由巨匠以整个天地为画布涂抹着颜料。
格雷望着那道彩霞向地面,向着他抹下来,自言自语道:“……果然,因为费萨尔的逃离不符合剧情,所以巡礼马上就要重启了。”
最后一刻,格雷低下头望着费萨尔的身影最后消失的方向,摇头笑道:“毫无意义。约书亚不会让你逃走的……不管多少次。”
“——这就是巡礼。”
……
当格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重新回到了会堂中,审判刚刚结束的那一幕。
”以先祖的名义,这个下贱又肮脏的沙人明天一早执行石刑。现在便送去刑场吧。”长老下令道。
于是,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费萨尔怒吼着,被拖了下去。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格雷目送着费萨尔被拖走,抬头看了一眼从会堂穹顶的彩色玻璃漏进来的日光,微笑着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