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宗上元二年,公元六七五年四月,洛阳合璧宫。
樱花盛开之季,又恰逢春雨绵绵,无数的粉色落樱散落在合璧宫各处,亭台楼阁,石径池榭,屋檐琉璃瓦上也点缀了几片残红。
此时,厚重的云层重重压在合璧宫的上空,仿佛随时会塌陷而下。绵绵的春雨如丝如缕,为层峦叠嶂的宫殿群织出朦胧的帐幔。
几个宫女小跑在落满雨水和残花的石径之上,丝毫顾不得身上的宫裙裙摆已经粘了些许泥泞和雨水,还不断回头催促着后面的太医和提着药箱的药工。
“张太医,您快些,娘娘和太子妃急召!”
身后的张太医两鬓苍苍,此时早已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他依旧不敢有丝毫耽搁。
娘娘和太子妃急召,他自然知道是为何。
自从两年前太子殿下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就一直伺候在殿下身边。这次太子殿下随武皇后东巡,他也从长安一直跟到了洛阳。
“太子…太子殿下情况现在如何了?”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来的时候殿下咳的很是厉害。”
“我看到殿下似乎都咳出血了。”
张太医听了,此时哪敢做任何耽搁,更加奋力向着绮云殿方向跑去,混着残红的泥水在脚下飞溅,只是谁又能顾及这些。
绮云殿,武皇后这次携子东巡,到了东都洛阳之后一直住在这里。
这几日太子李弘身体病症愈发严重,武皇后就让李弘在这里修养,以方便照顾自己长子。
今日太子李弘久咳不止,武皇后和太子妃裴氏都心急陪在这里。
看着长子咳的愈发厉害,武皇后心疼的坐在爱子身边,扶着爱子,不断轻拍着他的后背,想稍微缓解爱子的状况。
看着他憔悴的煞白面容,武皇后的心紧紧揪在一处,仿佛被一只手无形攥紧。
“太医怎么还没有来?”
“母后,应该快来了!宫女已经去了两波。”
裴氏说着,也是心疼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夫君,此时泪水都在眼眶打转,被她强行按捺回去,手中一方锦帕,不知觉中已经被她用手指绞做一团。
此时又是几声让两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李弘的口中忽然一口鲜血喷出,将武皇后和裴氏吓的心跳都慢了半拍,时间在瞬间仿佛凝固。
须臾刹那,裴氏赶紧含泪用手中锦帕去擦夫君唇边的血迹。武皇后更是心疼的抚着儿子苍白的脸颊,丝毫顾不得自己胸口的淋漓血迹。
李弘虚弱的抬着头,看着自己的母后和爱妃,想说什么,嘴唇嗫喏,最终也未能开口,只是因为长期病痛折磨而极度憔悴的双眸无神望着自己的生母和妻子。
一声春雷在合璧宫上空炸响,厚重的云层仿佛被这一道春雷震的再也承托不住其中蕴藏的巨量水汽,绵绵春雨转为滂沱大雨。
宫女带着陈太医终于跑到绮云殿前,却听到殿中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武皇后此时正搂着自己的爱子,不断的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哭声和弘儿弘儿的呼唤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绮云殿中。
陈太医看到此情此景,双膝一软,已经跪在绮云殿前。
“老臣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天空中闪电连连,雷声轰鸣,绮云殿中,撕心裂肺的哭声阵阵,皇后武媚娘紧紧搂着已经没了脉搏和声息的儿子,一向坚强和强势甚至于冷酷无情的她,此时也只是一个刚刚失去爱子的悲痛母亲。
在武皇后和裴氏痛苦的呼唤和哭声中,一根手指在冰凉潮湿的空气中微微动了一下,随着那根手指仿若受到电击一般痉挛动了一下,一声急促的喘息在绮云殿微弱的响起,却掩埋在皇后和太子妃的哭泣和呼唤声中。
什么堵住了呼吸,严重的胸闷让李抗洪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推开抱住他的人。
他大口喘着气,随着踹气,胸口也剧烈的起伏起来。
我还没死,李抗洪心中说了一句,极度的疲惫让他连睁开眼都做不到,只能在那里急促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