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边境,毗邻吐蕃各部,乃是朝廷军事防御重镇,常年有二十多万兵马驻扎。
马大元带来这区区两千人,论数量不过是塞牙缝一般,吕惠卿只调来一万精兵,以五倍数量将其驻地团团围困,那是水泄不通、插翅难飞。
又有“神臂弓”这等神兵利器压阵,管教这群来历不明的家伙乖乖伏法。
除此之外,另有不少于两万兵马分散外围,若是出现疏漏,让其中部分冲出去,那也照样轻松剿杀。
别说人家小题大做,实在是大宋朝对武人的防范之心,是放在第一序列的。
任何一个人想要打破现状,必将遭到文官合力迎头痛击,必须弄死才肯罢休。
故而,在确定形成绝对优势后,吕惠卿挟怒而来,兴师问罪。
只要马大元三句话给不出充分理由,便要当场喝令拿下,严厉问责。
天龙世界的大宋文官,那也是有炼气的,否则光凭官帽子和满肚皮文章,是镇不住武人跋扈的。
吕惠卿更是深谙道家经典,并且亲自注解《道德经》、《庄子》等等,著作收入《道藏》,算是低配版的黄裳。
他有数万兵马加持,两旁侍卫皆是一流高手,齐刷刷威势压顶,足以将天底下大多数武人,震慑的抬不起头来。
马大元却是毫无感觉。
他是跟陆真人混的,见识过天上神仙,再也瞧不着凡尘的高官贵人。
故而,只冲对方从容的拱手行礼,脸上还露出淡淡笑容。
吕惠卿越发不喜,只待他一句话说不好,便要下令杀人。
“经略相公容秉,我等洛阳黑旗义军,乃是经过枢密许可成立,有相关文书凭证在此。”
马大元从袖中拿出整套手续,高举过顶。
凭他的手腕,陆泽的神通,加上无限量的钱财,将民间弓箭社团升格为义军,其实并不困难,只是限定驻扎边防即可。
自有侍卫上前接过,翻看一下,确认没有暗藏机关,才转呈上去。
吕惠卿没有接,他知道这东西应该没假,太容易查证了,对方没蠢到那种地步。
他面色稍微缓和,目光依旧犀利如刀,口气生硬而严厉。
“便是朝廷许可,汝这区区两千人,又抵得甚事?”
洛阳可是旧党大本营,如今的“洛党”之巢穴,吕惠卿深受这两帮人之害,数年蹉跎在外,眼看重归相位无望,那心中是憋足了火气的。
他认定此人乃对头所属,依旧不打算轻易放过。
另外,私藏兵甲,还如此之多,那是要满门杀掉的,罪无可赦。
马大元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经略相公可知道兵?”
“嗯?!”
吕惠卿一愣,下意识想要劈头盖脸的呵斥批驳。
那玩意不是神怪话本里的,街巷瓦子说书唱词可也,敢用来糊弄他,找死是不?
他手已经举起来,旁边陪同的折可适也做好准备——当然不是帮忙杀人,而是保一下马大元,先别直接给当场杀死。
这家伙弄来如此多兵甲,可是要问个究竟。
却见吕惠卿缓缓握紧拳头,收回到嘴边,轻咳一声,表情微变。
就在去年初冬,京城闹腾了一阵“降魔神使”,而后有太乙宫的右街道录陈景元,奉上天赐仙桃。
而更早一些的四五月,武当山闹“真武降世”,二者实为一体。
当时,朝中相公们异口同声的反对,甚至要将陈景元抓起来,问一個“行使邪法、蛊惑圣君”的罪名。
结果很快啊,有多位大内供奉一齐认证,那桃子是真的!
尤其是小皇帝赵煦本人,更知道自家秘传的仙桃之事,此乃是真仙下凡来收拾首尾,不过给赵家的补偿而已。
因此,在反复试探确定无毒之后,将仙桃与众位朝廷重臣分食讫,各得裨益不小。
吕惠卿当时也在京中,亲身见证整个事件,此时莫名想到了那上头。
他的瞳孔一缩,目光凛凛生威,紧盯着马大元。
“你是说……”
无需他完全说出口,马大元毫不迟疑的点头。
“请经略相公移驾营中,一看便知。”
吕惠卿深吸一口气,重重哼了一声。
“前面带路。”
说破大天去,这伙人终究难逃一死。
他们从中军帐出来,大步流星赶往驻地的临时校场。
这支黑旗义军来的时间很短,营地却是去年就花钱买下并整理好的,来了就能顺利进驻。
马大元背后有陆真人的钱庄和商业联盟,钱财物资一概不缺,更有大批宋军最稀罕的辽东骏马。
吕惠卿、折可适等人一眼看到,营地的马厩齐备,里面居然有数百好马!
那眼珠子当时就变成孔方兄的形状,目光越发热烈。
西北边镇,战争频发,大宋马政废弛,太缺优良的战马了。
回头想个法子,怎么也要从那厮手里敲出来一些。
跟着又看向校场,发现两千人分散开来,以队、伍分开,各自全副装甲,手持重兵,呼呼哈哈拼斗不休。
个顶个的精壮汉子,劈砍碰撞出嘭嘭爆响,那威势,简直比蛮牛较劲还要强数分。
几位大佬都是知兵之人,折可适看的眼皮直跳,忍不住问出来。
“你等如此练法,岂不是要生生耗废掉?”
大宋经治之兵,说是要天天练,一月数操,其实多半军纪废弛。
京城那帮禁军,当小工养家糊口尚且来不及,吃空饷更是司空见惯。
西军随时要打仗,训练严格一些,也多半轻度习练,养精蓄锐为要。
似这般往死里操练拼杀的,基本没有。
不说别的,一个是粮草消耗,一个是伤残治疗和抚恤,那是要花大钱的。
大宋虽富裕,主要财政支出,却要先紧着高工资、高福利的相公大官们。
贼配军能拿到基本粮饷,已经烧高香了,哪敢如此靡费。
“多谢知州关爱,却是无需忧虑,请看。”
马大元挥手招来一名幕僚,将薄薄的册子上呈给吕惠卿,跟着又叫来两名正在劈杀的兵丁,令他们当面卸甲。
吕惠卿粗粗翻看册子,内容是兵士饮食与药物匹配,更有日常训练科目和考核基准,那是要求每一个人都要身体如钢似铁,能力抗刀劈斧剁的。
没错,陆泽给他传授的拳法,内涵一部分“铁布衫”和硬气功、排打功夫,即便防不住利箭长刀,却远比普通人的皮肉要坚韧的多。
饶是吕惠卿见多识广,在看了两名兵丁赤裸的上身,那铜浇铁铸的肌肉皮肤,试着擂了两拳,当下就信了八成。
折可适也来了兴致,当即挑了一把长枪,与两名刀盾兵下场游斗,往来拼杀十几招,才发力将其戳翻撂倒。
换做一般兵丁,早已重伤不起。
那俩人却一骨碌爬起来,浑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