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7月2日中午,闽北县城里刚刚庆祝完港岛回归,早晨政府组织的集会是这个小县城里不多见的热闹场面,闲着无事的几乎都去梅花广场看稀奇了。
喧闹过后的城关比从前显得更慵懒,不宽的街道上稀稀拉拉的有些行人或自行车来回经过。
这个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中午对丘家可不怎么友好,在人群中乱窜的丘家大儿子突然就晕了过去。
惊恐万状的丘江和谢美玉赶到医院,看着被邻居送到医院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毫无知觉的儿子声泪俱下。
山河只感觉自己掉进一个搅拌机里,身体和思绪都不受控的在一片橘红色的光斑里旋转下沉,坠入黑色的梦魇。
数十年的记忆,如同按下了退后键,一幕幕的在脑海里闪过。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场给他带来毁灭的大火,他拼命的呼喊,歇斯底里的挣扎,崩溃的抱头痛哭,麻木的看着倒塌的房梁。
最后,他感觉到了一道光。
山河恢复了一丝意识,不知道在医院,还是阴曹地府?
死了便死了吧,终于解脱了。
“老丘,小河怎么还不醒啊,这都过了一天一夜了,医生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谢美玉牵着丘楚溪的小手走到丘江跟前。
六岁的小楚溪拎着保温壶凑到哥哥脸旁:“哥哥醒醒,溪溪给你带鸡汤了哦,还有大鸡腿,溪溪不抢哥哥的了,妈妈说哥哥吃了大鸡腿,病就好了,哥哥快醒醒,病好了溪溪才有大鸡腿吃!”
“溪溪别吵哥哥,哥哥累了,让哥哥多睡会儿,宝贝溪溪喝鸡汤了吗?”丘江把凑在山河跟前的楚溪抱起来坐在怀里,“老婆,你怎么把楚溪带来了?不是说让师母带着吗?”
“昨晚闹半天,告诉她哥哥病了,爸爸在医院照顾哥哥,哭着要找你们,一大早就说要找哥哥。”
谢美玉接过小楚溪手里的保温壶,“小河脸色好多了,昨天看着吓人的不行,我这魂都被牵走了,医生说了什么时候醒吗?”
“早上来查了,说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应该是精神还没恢复,还要睡会儿。”丘江抱着女儿心疼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
谢美玉拿起毛巾轻轻的在儿子额头擦拭着冒出的细汉:“这次小河醒了,你可得好好管管他,刚刚放假就成天不见人影,妹妹也不带,天这么热就知道外面乱跑,这么不听话,等养好了你拿皮带抽,这次我保证不拦着!”
“就你吧,说一套做一套,哪次不是我要抽他你不让啊,这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你能唠叨,跪板凳上五分钟心疼,这回可受着了,要不是余老师和师母正好碰着了,可得受大罪。还是我们溪溪最乖了,对不对!”丘江宠溺的抱着女儿怼着一旁抚摸儿子脸庞的妻子。
“这不是你丘家宝贝孙子啊,你爸妈回乡下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打孩子,小河到时候给他爷爷告状,我们有好果子吃啊,还说我,不记得你爸上次要抽你了!”谢美玉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这人,小溪还在这呢,说什么嘛…”
山河突然听见了父母的日常拌嘴,和他无数次在梦里听到的如出一辙,他没有敢睁开眼睛,只想让这一切再长些,再真切些。能让他笑着醒来,面对新的一天。
“哥哥笑了,妈妈你看哥哥笑了,哥哥,哥哥起来吃鸡腿了,溪溪可乖了,两个鸡腿都给哥哥,哥哥病好了鸡腿都是溪溪的!”
“小河,小河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吗?饿了没有,妈妈炖了鸡汤,医生说不能吃太油腻的,妈妈把油都滤干净了,小河,小河听得见吗?”谢美玉拉起山河的手不停在自己脸颊磨蹭着:“老丘,你还发什么愣啊,赶紧叫医生啊!”
山河慢慢的睁开双眼,看着母亲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感受着母亲面颊带来的温暖:“妈,又见到你真好,我都快记不清你的样子了,妈,我真的好想你…”
山河害怕母亲像往常一样突然消失,抬起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母亲的衣袖。“妈,再多待会儿,别走,多待会儿!”
谢美玉看着满脸泪水的儿子,心尖子都快疼掉下来了,“妈不走不走,小河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妈在这呢,妈给你叫医生,医生,医生,我儿子这是怎么啦?”谢美玉感觉到儿子不同,方寸大乱。
“哥哥,溪溪在这,溪溪在这,你看得见吗?”小楚溪被激动的母亲忘在了身后,不情愿的向山河喊到。
山河仿佛头一下子被敲懑了,这是丘楚溪,这是溪溪,在梦里这个娇憨的妹妹从不说话,只会笑嘻嘻的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