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随即入了寺中，悄然打量着周围情况。

这寒山寺并不大，和印象中的佛门寺庙也不同，内里除了一座佛堂大殿之外，便是一排排低矮的厢房。

此时，十多个孩童正在院子里，跟着一名僧人打拳。

另一边的佛堂里，则是传出咿咿呀呀的读书声，读的也不是佛经，而是启蒙所学的三字经。

这地方，与其说是寺庙，倒更像是一个孤儿院。

或许是看出了陆沉的疑惑，老和尚主动开口解释道：“这些孩子，都是前些年灾荒流落于此的孤儿，无处可去，故收容于此。”

“大师慈悲，此乃功德。”

“不敢贪天之功。”

老和尚摇了摇头，道：“此寺，乃一位佛门师兄所建。我和寺中几个弟子，原本也只是居无定所的苦行游僧，途经此地后，得知那位师兄善举，这才自愿留下，替他略尽绵薄之力。”

他口中所谓的那位师兄，应该就是智相了。

陆沉本以为，智相只是为了安顿自己的后人，这才投资寒山寺，如今看来，事情恐怕并非如此。

直觉告诉他，那个臭名昭著的血和尚，也许并非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于是开口向那老和尚问起了智相的过往。

老和尚闻言，笑了笑。

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着陆沉去到了后院，在这里，还有十多个孩子。

不过和外面那些活泼的小孩不同。

他们大多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有的手脚扭曲，有的眼睛被挖了，有的则是说不出话。

都是残疾。

但这些残疾，并非先天，很多还能看到后天伤残留下的痕迹。

陆沉看到这些孩子，只觉得胸中一股怒火涌动。

他扭头，望向老和尚，眼中似有杀气。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干这些采生折割的勾当，不怕遭天谴吗？”

老和尚则是摇了摇头：“施主息怒。这些孩子，来到寒山寺时，就已是如此了。他们都是那位师兄带来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沉皱眉追问。

老和尚也没有隐瞒，回答道：“具体的贫僧也不清楚，只是听那位师兄说过，曾遇一贼巢，行此恶业，他愤而出手，杀死了百余人，救出了这些孩子。但他也因自愤一身罪业，不敢再入佛寺，每年只到寺外留下金银财物，便会离去。算算时间，他上个月就该来的……”

贼巢？

陆沉愣住了。

想起了智相当初的卷宗所载：因犯戒律，不服管束，愤而打杀法华寺僧众一百四十余人，至寺灭绝……

难道，他所谓的贼巢，其实就是那法华寺？

以寺为名，暗中却是做着采生折割的勾当，智相不肯同流合污，愤而反出，但又因担心此事成为佛门污点，所以并未说出真相。

之后，智相为了养活这些孩子，只能做了劫掠的盗匪。

手上沾染了鲜血后，自觉罪孽深重，也便懒得再去解释什么了。

若真是如此，这智相和尚，倒真不算是什么恶人。

他所谓的孩子，应该也是指这些被他救出来的残疾小孩吧？

“原来如此。”

陆沉缓缓吐出一口气。

事到如今，智相已然伏法，是非功过，皆已成了云烟，再去追究，没有意义。

他转过身，将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了老和尚。

“寒山寺没有什么香火，要养活这么多孩子不容易。这些钱，权当善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