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迷蒙的不只是敌军的视线。
为其所困的,自然也有卡萨斯雷那先登往山脉的八百精兵。
自怒雷堡的南门中潜行而出,他们尽量地绕开敌兵的视线。
沿着南侧地势崎岖的一线山峦,朝亚汗军阵的侧后方迂回着前行。
…理所当然,这绝不是场如同游山踏青般轻松的旅途:
雨水不仅仅模糊了头盔下的视线,也无孔不入地从盔甲的缝隙中渗入其间。
而铠靴所踏的山路之地面,亦然因为泥泞而寸步难行。
仅仅是迈出一步,也要用上好比在平地上跑出十步的气力…
也没办法。在这种天气下要展开强行军,这种结果是必然的。
一般来讲这会极大地消磨战士们的士气。
即使是平素都以骑士道自夸的卡萨斯雷兵们,恐怕也不例外。
不,倒不如说。
虽然作战勇猛,但平素却养尊处优的这群骑士,反而是更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吧——
可是尽管这么说,于在场的士兵的脸上…
却找不到哪怕一丝怀抱怨愤的表情。
这都是因为一名人物。
那率军于前、身穿着似乎连视网膜似乎都能烧穿的深红色铠甲的卡萨斯雷的君主——
彼兰.卡萨斯雷的缘故。
“继续前进!就趁着这场大雨、尽量拉近和敌人本阵的距离!…”
只见,他并未因周围恶劣的环境而放慢步伐。
而高举着手中出鞘的利剑,彼兰只是一心一意地催促着部队前进。
兵贵神速——倒不是这样的道理。
只是若不赶快同亚汗的巡逻队遭遇的话、万一萨列特的骑兵部队提前到达…
那么就会造成相当大的伤亡吧。
至少如果是自己去操作的话,即使魔导兵器不能使用,仅凭步战也可以让无法发动冲锋的少数骑兵队溃灭了。
…而这就不是他乐见的事情。
本着一份朴素的责任心,彼兰还是想尽量避免任何可能的牺牲的。
而,原身真不愧是以武立国的卡萨斯雷的君王——
他想着。
即使在这样的条件下行军、身体竟然也没有多少疲劳的感觉传来…
而这时候。
“…可就算陛下他…我们真的能…?”
透过沉重的雨声,他却是依稀听到了身边的士兵之间、似乎传来一阵的窃窃私语。
“喂。你们…在说什么?”
担忧可能是对方对于这场行军感到了疲累或是消沉。
所以彼兰立马停步,转过身来询问道。
若是对方想要退出的话,他其实并不打算阻拦。
不如说他其实觉得这样的人多一点较好…
毕竟人少的情况下才方便主动投降嘛。
“彼兰陛下…?这个…我没事的。刚才只是…一句不经意的自言自语。您不必在意的。”
而那名士兵对此却显然有些吃惊。
说着有些仓皇的话,他似乎是打算把方才的话吞回口中。
“——不必隐瞒。”
但彼兰只是续道。
“你我都已经是共踏战场之身…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吗?”
“…陛下。”
…听闻此言之后,那名士兵略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我只是…真的有些担心。”
一边说着,他一边不禁攥紧了拳头。金属制的护手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即使大家都清楚了陛下的觉悟究竟有多么深重…但是,敌人的总大将,可是那个亚汗帝国的‘白色恶魔’啊…据说那是驾驭着一具魔导铠,在战场上对敌人绝不容情的将军…凭我们这区区八百人、真的打得赢吗?”
一股气地说完这些话后,他接着便是沉默。
“……抱歉。还是请您把刚才的话忘记吧、陛下。我只是一时间的情绪失控…”
而良久之后才得以重新开口。
对于自己在陛下的面前吐露出胆怯之音这件事,想必他的确是相当自责了。
“不。不必自责…恐惧是谁都会有的情绪。”
可谁想到,彼兰也只是随性地道。
他也的确不想批评对方。毕竟——
“就算是我,说不定在接下来的战斗里也会因为被心底里的恐惧压倒、而做出一些不理性的事情吧。”
他就给了自己一个进行铺垫的情景啊。
好了,现在我已经跟你们说过我可能会投降了…
到时候你们也会有点心理准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