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模样应该是个女子，只是斗笠下的面容看不分明，只露出一线雪白凌厉的线条，黑色衣裙包裹下的身子曲线玲珑，腰背挺得板板正正，一手放在桌上看着就有来历的宝剑边，一手端着一盏茶啜饮。
看向对方的刹那，自斗笠下投出的隐晦视线同样向自己扫来，陆清川只瞥了一眼便没再留意，随意挑了张桌子坐下。
饺子馆虽然看起来常年没什么客人，但两次来都只能见到店中处处整洁，让人意外散漫的掌柜在此处还有严格的自我要求。
陆清川进店的时候，水远便已经睁开了眼，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哈欠道：“陆少侠，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闲着没什么事做，出来走走就到这儿了。”陆清川随意解释一句，更深一层，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看水远隐约似曾相识，漫无目的之下便又来了此处。
对此他也没有过多的疑问，本来就是在外奔波的行当，不经意间对一些萍水相逢的生出一种没来由的熟悉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
“一壶清茶就好。”
“嘿，今儿这什么日子，一个两个的来我这饺子馆不吃饺子，都跑来喝茶。”
水远嘴上嘀咕，提着一壶茶水放在了陆清川面前，随即又在邻桌抽出一条长凳坐下，闲聊道：“神剑山庄的事儿也算是结束了，陆少侠怎么还逗留在此地？”
说罢，水远像是猛然意识到什么，好奇道：“对了，少侠身边那两个姑娘呢？怎么没一起来？”
两个？
没记错的话上次和他一起来的只有谢灵溪吧？
“跟一般的女子不同，她们不大喜欢闲逛，”陆清川随口胡诌，转而问道：“水掌柜昨日也去铸剑谷了？”
“是啊，毕竟也算是镇上家门口发生的事儿，我们这些本地人也爱看个热闹。”水远也打了个哈哈，比了个大拇指，面色稍显浮夸地吹捧道：
“嘿，没想到陆少侠身手这么俊啊，玉玄音那等身手的女子也没逃过你的手掌心儿。”
“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的人也算不少，身手好的没你俊，比你俊的......”
两根手指头摩挲着胡茬，水远盯着那张好似仙君下凡的面庞看了半天，“嘶，还真没见过，那就对了，比玉玄音那样的美人还美人，换了我也不会怜香惜玉。”
“就是那明月楼的花魁娘子......要我说，少侠要是往那帘子后一坐，嗓子一夹，肯挥洒千金追捧的人只多不少......”
“咳咳！”
对方越说越离谱，陆清川险些一口水呛死，连忙摆手打断：“水掌柜不至于......”
“生死相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美丑，再说当时天色昏暗，我也没来得及看清什么样貌。”
“哈哈，说远了说远了。”水远打了个哈哈，见陆清川此刻倒也没那么多话想说，便找了个由头，掀开帘子进了后院。
“少侠随意，我去后院儿拾掇拾掇东西。”
水远咋咋呼呼的声音消散，饺子馆中再度安静下来，只余下一对互不相识的黑衣江湖客安静坐在馆子里，默默饮茶。
天色逐渐昏暗，一壶茶也慢慢见了底，陆清川瞥了眼那个带着斗笠的女人，对方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在桌上放了几枚铜钱，他起身对着又坐回柜台的水远笑道：“掌柜的，我就先告辞了。”
“少侠留步，”在陆清川略带疑惑的眼光中走到桌前，水远目光微不可察地瞥了眼斗笠女子，将一个锦囊放在桌上，低声怪笑道：
“桀桀，少侠将此物收好，你也不必问有什么用，日后若是时机到了，想来少侠自然会领会。”
怎么忽然神秘兮兮的，话也不说明白......
陆清川看了看水远不像玩笑的神色，又看了看桌上的黑色锦囊，没有多少犹豫便拿起放在了身上，抱了抱拳笑道：“那就谢过掌柜了，在下告辞。”
他倒不怕锦囊之中有什么暗藏的阴谋诡计，毒物一类的东西，他向来是不怕的。
“少侠保重。”
踏踏踏——
沉稳的脚步声在已经十分昏暗的巷道中越来越远。
“伱刚才在搞什么名堂？”
祝清嘉摘下斗笠，侧目看向水远。
水远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散漫模样，嘿嘿一笑：“那小子挺合我眼缘，分别之际江湖赠礼有何不可？”
“还是说祝大护法阳春白雪、曲高和寡没几个朋友，连这点江湖规矩都不懂？”
“再说您老人家已经认定了那小子杀了暗香阁的人，救走了梅生；而这也正是我想做不能做的事，给对方一点小小的谢礼也不犯法吧？”
水远从小便是如此油滑，祝清嘉也懒得跟对方一般见识，冷淡道：
“尸体只有三具，我可没说过黄雀就一定是他杀的。”
“呃...这些都不重要。”
水远转移话题道：“我也没想到梅生会被金阙楼的人救下......”
“更何况昨夜你也该看见了吧，虽然具体招式跟阁中记载有所不同，那小子明显就是镜照寒的衣钵传人，金阙楼的直系，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对人家动手？”
祝清嘉没有言语，面色上也没有犹豫。
“啧。”对方向来不是个说得通的人，水远也懒得再多费口舌：“话说回来，神剑山庄的事儿也结束了，该走的人也都走了，祝大护法还待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干啥？”
“我可先说好啊，这儿可是我的私人财产，不属于暗香阁。”
他本以为祝清嘉昨日砍了他一剑就不会再回来，毕竟自己在对方眼里还真没那么受待见。
“既然入了暗香阁，那就没什么东西是属于你自己的，另外，本护法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你管。”
“行行行，您老随意。”
水远翻了个白眼，转身又进了后院。
......
漫无目的走在昏暗巷道中，陆清川轻轻一笑，这下子倒像是以前还未真正出山时那样独自出来行走了。
“——谁？”
还未走过前方岔开的巷口，陆清川站定看向阴影。
一道全身裹在黑衣中的身影无声出现，熟悉的女子嗓音响起：“公子，小姐回来了。”
陆清川仔细瞧了片刻，才看出那人是昨夜向卫怜送信的金阙楼女子，当即道：“那她人呢？”
蒙面女子似是很为难：“小姐她...公子还是自己亲自去瞧瞧吧。”
卫怜出意外了？
陆清川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心中急切也不再与对方废话，直截了当说道：“带我去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