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季韬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周越欢想起地上散落的那些报纸,各种语言,各个国家,从文学到艺术,简直称得上是报纸大全了。
不过昨夜的睡眠质量实在是太差了,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之间从她脑海里溜过,她没能抓住,回到房间没一会儿她就重新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
睡着时还是白天,窗帘没有拉,此刻夏夜的月高高地挂在天上,很大,好像离她很近,触手可及一般。
月光透过窗棱倾斜在床上,地板上,这些平常的物件看起来就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好像落了时间的灰。
一提到月光,她就舍不得加形容词,仿佛单单月光二字就已经足够美好。
掐指算算,她竟然已经睡了将近十个小时,此刻再闭眼也是半分睡意也无,干脆一个翻身起床,去看看左先生推荐自己的几本书。
她踩着厚实的波斯长毯,来到客厅开了一盏小夜灯,倚在沙发上看书。
“砰砰砰——“
夜半的敲门声无论什么情形都会让人忍不住从内而外的紧张一下。
周越欢的心立刻就狂跳了起来,此刻关灯已经是来不及,只会欲盖弥彰。
门外是什么人?
会和舅父或者是日本人有关吗?
她放缓了呼吸,尽量抑制住本能的恐惧,情绪不该来的时候千万不要来。
她仔细的观察着门口,若是自己靠近门口,影子的变化也会暴露她的存在。
“砰砰砰——!“
敲门声更加急促了,她只能抽出割面包的银质小刀,装作刚被吵醒一般的惺忪,“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周小姐,我是严明。“
门外是有些熟悉的粗粝嗓音。
周越欢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侧着身拉开门。
只是没想到门外竟然站着两个人。
昏暗的暖黄色灯光透过门缝,点亮了萧季韬和严明两人的眼底。
萧季韬如玉的面庞此刻也显得没那么不近人情了。
严明本以为会见到一个穿着常服,睡眼惺忪的人,没想到此刻这位周小姐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眼底清明得厉害,没有一丝睡意。
竟是小看了。
周越欢也不废话,“要进来说吗?“
严明重重点头。
不知道为何,周小姐此刻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他没有多想,闪身进了屋子。
萧季韬进屋便像个主人似得直接坐在沙发上,长腿一伸,一个人就霸占了最长的那条沙发,闭目养神。
周越欢和严明两人谁都没在意,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严明倒是又瞧了几眼,周越欢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不是要说事吗?”
他猛地回过神来,终于恍然大悟,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在哪了!
如果周小姐将自己的话换成眼神来示意他,就和主子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了!
“事情有变,日军本来和黄将军要签协商谈和协议,但是日军突然反悔,在谈和当晚再一次发动进攻,伤亡未知,但黄将军依然在奋力抵抗。”
“咔——“周越欢手中的那本书的书脊生生被她折断。
萧季韬不知何时睁开眼,清亮的瞳孔一动不动的望着她手中的那本《论语。
那本书在她手里几乎要对折过去。
那股难受的意味几乎是从她的骨血灵魂里涌出来,她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似乎只有这样,身体才能发泄出这段极为糟糕的情绪。
又是日本人。
严明有些担忧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灯光从侧面打来,迤逦的脸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但一双猫眼却是同样亮的惊人。
“周小姐——“
“继续说,还有别的消息吗?”
严明的心底倒是陡然涌上一层不安,这份不安来源于眼前过分安静的少女,她的母亲舅父一家都在桐州,全家只有她一人出来了。
若是——
周越欢也在想,若是——
严明在心里摇摇头,这与他无关,“暂时没有,不过咱们得今夜动身。“
“现在?“
“尽快。“
周越欢没有丝毫耽搁起身收拾行李。
她的手因为长时间的用力,此刻骤然松开就像是有人用力掰开的一样,五指都有些充血肿胀,变了形状。
严明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少女不断穿梭在月光和灯光之下。
出了门,周越欢才发现,此行不只有他们仨,似乎有一些影子在暗处,不过这只是一种感觉,因为真正肩并肩结伴的,还是他们三人。
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