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技无多莫浪传,西京元是宋山川。
书生但可谋帷幄,壮士得无须彘肩。
《和内幕季美 宋 程公许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杜吴猜测的一般,秋高气爽,路面干得也很快。许是杜吴的四字箴言起了作用,不用陈勋督促,众军的脚程比以往快了很多,原本沉闷的队伍,有时竟也出现了少许的笑唱之声。初时只是几个人小声哼哼,后来有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到得最后竟是众军齐唱,整支军队显得斗志昂扬。广白诵了一声佛号,紧紧地跟在杜吴身后,有意将那位监军隔在了杜吴半米之外。
如此急行军了三天后,大家的热情慢慢消退下来,行军速度也放缓了不少。杜吴见众军有些疲惫,便令陈勋带斥候去前方探寻大军宿营之地。
自秦始皇起,为了方便管理郡县和扫平六国,商君在大秦修建了很多亭,派亭长管理,既为户籍管理的基层单位,又方便传递军情。大汉的开国皇帝刘邦造反前的工作就是亭长。自武帝时起,为了征讨匈奴方便传递军情,在城市与城市之间修建了很多堠,形成了五里一堠,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驿站的消息系统,一直延续下来。陈勋带队寻找宿营之地时,大军刚刚进过一个驿站,进行了简单的休整。如此以来,距下一个驿站还要行二十多里了。杜吴看了看众军疲惫的神情,意识到今晚可能要露营了。
果然,陈勋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太好,前方最近的亭还在五六里开外,而且破败不堪,也容纳不下如此众多的人马。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杜吴便下令大队人马就地扎营,待安排好营地后,已近亥时。众军饱餐了一顿,连日劳累的疲惫感迅速涌上身来,大家打着哈欠迅速进入了梦乡。
杜吴习惯性地抬头看天,发现月亮周边有一层光晕,特别明显,不禁有些头疼起来。月晕而风,看来今晚会有一场不小的风,只是此刻还是风平浪静,不知几时刮风,风力几何。
想到这里,杜吴舔了舔手指,将手指举过头顶,感受着风的方向。广白看见了,走过来问道:“上师,难道晚上要起风吗?”
杜吴点点头,指了指月亮。
“好大的毛月亮啊,看来还真要起风了,而且这风还小不了。”
“是啊,广白,你让陈将军把众将召集来,为师要开个会。”
“弟子遵命。”
不大的帅帐内,乌泱泱挤了一群人。除了广白趺坐,监军跪坐外,其他人都大咧咧地随地坐了。杜吴也不在意,开始分配任务。
“众军行了几日,已是疲惫不堪,今晚肯定会睡得比较沉。我们已经接近凉州,虽说有大军护卫,只是近几年匪盗猖獗,军中又多民伕,恐有匪盗趁夜劫取粮草。入夜前我夜观天象,后半夜将会有风,且风力应不小,今晚诸位务必小心。”
众人称是。
杜吴又说道:“如今大军乃依山扎营,东面山势外面平缓,里面陡峭,为防止贼人从山后爬上来夜袭,陈勋领三百步卒先占领后山,一来阻敌,二来示警,三来你居高望远,可以指挥战斗,战斗只要打响,本将在内,皆听你的调度。”
陈勋一听赶紧站起来:“末将不敢,末将从未上过战场,怕也是,怕也是夸夸其谈之流……”话到此处,有点说不下去了。
杜吴摆摆手:“你且坐下,听我说完。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生在军旅世家,本身又在西域都护府待过些日子,耳濡目染之下完全可以做一个真正的将军,只是缺少上阵经验而已。本将记得你曾经在关内侯灵位前立誓,要成为一代名将的吧。”
陈勋眼眶微红。
杜吴又说道:“既如此,本将相信你,并且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好好去做,想好各种应对策略,本将和两千余军民的性命可就全在你手里了。”杜吴说完,重重地拍了拍陈勋的肩膀。
陈勋立马跪倒在地:“末将定不辱使命,保护将军和粮草,不死不休!”
杜吴走上前,扶起他来:“今晚只是以防万一,也许没有贼人,不必如此郑重其事。带好金钲,一旦发现敌情,鸣金示警,用火箭指挥众军。”
陈勋高声唱喏,领了令箭坐了回去,腰杆明显直了起来。
杜吴正想继续发令,角落里的监军幽幽地说了一句:“镇北将军好魄力,只是将全军性命寄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身上,在下有些为将军担忧啊!”
杜吴转过头盯着监军,眼光突然变得凌厉:“广白听令!”
广白霍得站了起来:“监军广白听令!”
“将今晚所有事情,一字不差,飞鸽传书给宰衡,并派急脚递加急送往楚王府,本将军要让宰衡放心”
监军听着最后两个拉长了音调的字,冷汗刷地掉了下来,如芒刺背,站起来哆嗦道:“将军息怒,息怒,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求将军大人有大量……”
“不用了,本将军是先帝所封二品大将军,便是宰衡也承认了的,你一个小小的监军,忠实履行你的职责即可,有什么资格在本将军面前吆五喝六、指手画脚!若不是看宰衡之面,本将军定将你先斩后奏,要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满朝之中,谁人不知本将军乃是宰衡的第一智囊,就连本将军的弟子高良姜如今也是楚王府的入幕之宾,更不用说即将成为世子妃的王紫苏是本将军的爱徒。小子,要是想活得久,规规矩矩地做事,比什么都重要,否则,本将军不介意将你丢在西域喂狼!”
监军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将军饶命啊!求大将军饶命啊!”
杜吴使了个颜色,广白上前拉起了监军:“监军切莫惊慌,只要监军好好做事,待回去后,贫僧自会在宰衡面前为监军美言的。”
再看这监军,连连点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