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观日区,陆军第二军区大院。
穹顶下第一抹晨光照了进来,渲了珐琅彩的贴纸赋予了人造光靓丽的虹色,缕缕纷纷洒在女孩的脸庞上。
女孩浅浅地呼出如兰如麝的气息,她轻轻地翻了个身,似是不悦于每天准时六天亮起的“太阳”惊扰了她的睡眠,于是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按掉了吵闹起来的闹铃,一绺鸦色缠在葱白似的指头上,摸着闹铃帽一边可爱地蜷了回去。
“哪有这么早天亮的啊……”顾修韵嘟囔了句,她拉起被子盖住脸,60支精梳棉被拂过鼻尖时好比一阵风吹过,柔软地犹如憩于云间。
第二声闹铃又不识趣地响了,甚是恼人,于是这次它可就没好下场了,“啪”地一下直接扔飞,擦破了墙纸跌进书堆中去,压在某本著作的封面人物上,封面的那个大胡子白发老翁在世之时不见得会料到会以这种方式遭到人身攻击。
光线挪移,属于观日区的人造太阳正以真实的地表太阳为基准运动,时刻调校角度,好让辉光普照,唤醒联盟民众开始新的一天,努力建设,勤劳生产。
祖国在召唤你,同志。
“笃笃笃”
“笃!笃!笃!”
“小韵?小韵!”
“起来了!八点了!你要迟到了!周一!”
“知道了!”
顾修韵踢开被子,咬牙切齿套上打底衫,峰峦间裹着云,大抵不过如此。她摸索着拿过圆框眼睛戴上,看到枕头边摊开的《十九世纪帝国的民族主义与公共性像是淋了水似的皱巴巴一片,还没待纳闷,便发现瓷杯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枕头边。
靠!怎么忘记把杯子放回去了!
看睡着了吧?
顾修韵扶额间,房门被推开了,母亲捏着门把,瞧了她两眼,语带不屑道:“多大人儿了,还要我叫,真不敢想你搬出去住要懒成什么样。”
顾修韵斜了母亲一眼,伸手挡住两腿间,很不高兴道:“那你能不能尊重些你女儿?你不识字吗?!我是不是贴了张‘非请勿入’?!”
“那你想要我怎么请你?啊?祖宗?”
套上长袜和百褶裙,顾修韵飞快地一手系灰领带一手扣白衬衫纽扣,就算这样她也没忘针锋相对顶回去:“我不是起了吗?不用你请了。”
“呵。”顾母冷笑一声,在顾修韵反抗声中按下键,电动窗帘当即缓缓展开,阳光铺满了乱糟糟、散乱一地书籍、纸稿的房间,还有十来张不成样的素描画像。
“看看你的狗窝,亏你还想从军,我要是你班长非天天加练你到深夜!”
说到这头顾修韵就非常来气,她把领带往胸前一塞,恨恨地扫了一眼母亲那一身的孔雀蓝文职制服,而她取下的外套呢?同样是纯黑色,但这是龙山大学的女生常服,不是联盟装甲兵的黑夹克!
“这全怪你老公!他搞得!搞得!”顾修韵愤怒道,她捡起床头的书,收起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连电源线都没拔就扔进单肩包里。
“你爸是为你好!你考得上天海军大吗!你以为落榜生去部队镀层金就能去统帅部?你真以为你天下无敌了是把?”
顾修韵推开母亲,挎着肩包挤过房门,回头竖了个中指道:“我就是!你怎么才考了女子师范啊!”
顾修韵气咻咻地一路“蹬蹬蹬”踩得楼梯响,最后三阶她干脆跳下去,打了个踉跄差点撞上保姆,她喊了声“孙妈早。”便窜进了盥洗室,她才不想用楼上的那个,不然这个更年期的婆娘都能跟着她进洗浴间继续教训!
草草洗漱过但必须要搽完护肤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修韵双手下压平复住情绪,心说作为年鉴学派第五代未来泰斗,不要和这个被条令框死脑子的疯婆娘一般计较。
打开镜箱,拣了块表戴上。“六点四十……”顾修韵翻了个白眼道。
看来哪怕世界毁灭一个世纪多三年,夸大时间依然是老妈的传统艺能。
到了饭厅,顾修韵非常快乐于自己老爹不在,而老头在。她走到祖父身边,俯身亲了一记,歪头笑道:“这么早就喝酒啦?老顾。”
“每天早上一杯酒嘛。”退休中将顾华钟抿了一小口白酒,筷子夹过颗咸花生粒,慢悠悠嚼起,虽说假牙结实,但老人家早已习惯凡事慢一些。
顾修韵坐到祖父对面,她摆摆手示意保姆不要给她倒咖啡,而是自己伸长手,拿过祖父面前的锡酒壶,马克杯盛酒,倒是很别致。
像喝咖啡般吹了吹澄净酒液上的“热汽”,顾修韵捧着杯子饮了半杯龙安春,“哎”了声吐了口酒气,脸蛋瞬间红扑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