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要出城？”

几日之后，当姜珏拿着大包小包朝着王府外走去时，门房很是诧异地上下打量着他。

这怎么看……都像是要跑路的样子。

自从皇宫派人将王府上的门客“请”去了不少之后，王府内一直人心惶惶，时不时便有门客收拾好家伙，连夜偷摸跑了。

对于这种事，公子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不知道。

可姜先生被王爷很是看重，连他都要跑么？

而且这青天白日的收拾好东西从大门走……也就姜珏一人了。

门房不敢放人，又不敢得罪姜珏，吞吞吐吐道：“王爷不在府上，姜先生便是要走，还是和王爷招呼一声过再走吧。”

姜珏笑笑道：“在下不过外出访友，傍晚便会归来。”

门房有些为难，可王爷早有吩咐，府上谁要走都不必阻拦，任凭离去。

“那还请姜先生自行小心，外头还在抓道士呢。”

“在下省得的。”

门房也只好叮嘱姜珏一句之后，便放他离开。

姜珏从王府离开之后，乔装打扮一翻，很是顺利地就离开了咸阳城。

若是他想，现在便可一走了之，不必再管秦国之事，公子朕之事。

姜珏……本就是个惜命之人。

若不惜命，没有这份谨慎，只怕自穿越来不到一月工夫，就得命丧黄泉。

而现在，这咸阳城对于他来说，无疑是龙潭虎穴。

公子咲便是那摇摇欲坠的“危墙”。

姜珏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正常来说，他早就应该收拾好自己的吃饭家伙，躲进深山老林里才对。

但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些事要做。

也算是……还了这些日子在公子咲府上所受的照拂之情。

姜珏来到城郊外一处山峰上，此地可眺望到大半的咸阳城。

他解下身上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香炉，将香炉立于一块青石之上，又从怀中拿出匕首斩下一咎发尾。

另取三支香，将自己的乌丝缠在香上。

做完这一切，姜珏双手持礼，拿着那三支香喝道：“三天之上，以道为尊。万法之中，焚香为首。今以三支功德香，拜请四方神圣、八方阴魂，传令天南山岭百仙家，入秦国咸阳一叙。”

“如有愿者，敬请香！”

他手中三支香自行燃起，袅袅烟雾升起。

原本无风的天气，忽地起了一阵阴风。

那三支香升起的烟雾瞬间被阴风吹得扭曲，朦胧间烟气之中竟成一道人影。

姜珏朝面前那烟雾缭绕成人影缓缓一拜，将三支香插在香炉之内。

那烟雾凝聚成的人影飘至香炉前，猛地一吸，那三支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尽。

待到香灭去，一阵清风拂过，那烟雾凝聚的人影就此烟消云散。

姜珏在一旁平静得看着，一直到香灭了，这才上前收拾东西。

他刚刚请山川精灵、阴神鬼怪替他去天南山岭那边传个话，应下这活的看起来是个阴魂。

这些阴魂几乎没什么力量，甚至连做法害人都做不到，但是在有些事情上用着却格外的方便。

咸阳城毕竟是一朝天子脚下，这些弱小的阴魂是进不了城的，请厉害的代价太大，姜珏也只能辛苦自己出来跑一趟了。

……

公子咲回府之时，心情肉眼可见的差。

这些日子，对于她来说可不好过。

自从那一日被姜珏救了之后，第二日她便去找秦武君，希望他能够将自己府上的门客放回来。

可秦武君却只回了她一句话：

“安王府上的门客，莫非就不是寡人的臣子？为寡人效力，莫非便是不忠？大秦之内，是不是要出二君？”

只这一句话，便将公子咲给堵了回来。

而在今日，她刚从太傅府上回来，得到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姜珏与她说的那地下行宫，林玄风派了亲信冒死入皇宫后院查了，可压根寻不到那地下行宫的入口。

“安王殿下，我等手上虽有一些那妖妃罪证，可不足以让她万劫不复。机会只有一次，还请安王殿下继续忍耐。”

林玄风再三的劝阻，也一直回荡在公子咲耳边。

这不由让她心烦意乱了起来。

忍耐，忍耐……可被那妖妃扣押的，都是自己的人！忍一日，要死几人？

公子咲甚至都不敢想。

当她回到府上，刚进门门房便给她带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过来。

“你、你说什么？姜先生离开了？！”

公子咲瞪大了双眸，看着那门房。

门房大气都不敢喘，连忙道：“姜先生说是要出城访友，可小的见他大包小包的……”

公子咲不由苦笑。

旁人不知也就算了，她还不知么？

先生是她从玉华江里捞出来的，也是第一次来秦国，哪来的什么旧友？

不过是说辞罢了。

“连姜先生都离我而去了么？”

公子咲魂不守舍，失神喃喃。

心中原本刚刚萌芽的些许情愫，再此刻却像是沾了毒的刀子，绞得心窝子疼。

她失魂落魄地朝着府中走去，便是身边人向她行礼问候都像是听不到了一般。

“王爷这是怎么了？跟失了魂似的。”

“听说今日宫中发了旨，申饬王爷，许是与这事有关吧。”

“可王爷去的方向……”

等公子咲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间，来在了姜珏的小院中。

她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里被归置得很是干净，地上甚至连片落叶都看不见。

先生不喜欢他人服侍，这院子一直是先生自己打扫。

门口的水缸里，养着一尾鲤鱼，并不是锦鲤之类的观赏鱼，而是很普通的鲤鱼。

先生的品味，总是很古怪。

公子咲越看就越觉得心头空落得慌。

可仔细想想，先生并非秦国人，留在她身边这些日子，几次三番帮了她大忙，早已偿还了当日救他落水之恩。

况且……以先生的手段，那日便是不救他，他也必然无虞，也算不得什么恩情。

她低垂眼眉，手轻轻抚着院中那一缸子的边沿，视线落在了水面之上，微微出神，脑海中满是姜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