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睁眼时,眼前的一切似乎有所不同。
连翘左右看了看,往前走了一步,死寂的黑色中亮起几只有幽绿色的萤火虫。
这里怎么会有萤火虫?
正想着她听到妇人跪在蒲团上哀嚎的哭诉,儿子不孝,赌博输的把媳妇儿、孩子都卖掉抵债,现下她已是走投无路,求求神仙能指条路给她。
眨眼间,就看到女子婀娜之姿,金丝银线凤凰衣,她虔诚的跪下,求皇帝早日,保佑她的儿子登上皇位,她能早日涉政。
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男子举止谦和儒雅,女子稍显笨拙的踩住裙边踉跄跪下,两人求神明保佑,来日生活美满,子顺满堂,阖家安康。
青楼女子朝神明拜上三拜,她所求便是只要她在世一日,便要找到仇家报仇雪恨,只求死后那些牵连的无辜之人,来时能得一案。
......
连翘看着眼前一幕幕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的看了很久很久。
人生一世,酸涩苦楚尽在其中。神明不过循规蹈矩,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维持秩序。
仙者不可扰乱凡人生死劫数,人们的信仰和供奉,不过是仙者在自己的管筹范围之内,量力而行。
直到,连翘听到女子妩媚轻柔叹息:“你看这些凡人所求,又有几人能得偿所愿?”
闻声的连翘轻轻蹙眉,在黑夜之下搜寻说话之人,“你是谁?”
“我是谁?”
她重复念了一遍,惆怅叹息着:“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我上一次见到凡人还是百年前,一还是一位故人。”
她的声音顿了顿略有惋惜着:“只可惜她......现下不记得我了。”
“她不记得你了,但是你记得她,再次相见之时,你可以说你与她的过往。”连翘同她交心着:“就算不再熟识,那再次相见亦是缘分。”
连翘的话像是戳中她的痛楚。
女子过了许久一阵清铃的轻笑响起:“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世上凡人都难超脱苦楚,更何况我呢?”
连翘在黑夜中看不见她,她坐在地上,单膝托着胳膊,摸了摸下巴,她很是自来熟的称呼着:“看来这位小姐姐你的感悟很深啊。”
“人生一世,不过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女子唏嘘着:“.....而我也都经历过。”
连翘抬头看着那座庙中,有很多人去而不复返,来时失落,回时更是失落。
就像同连翘说话的女子说的一般,人,在得不到和已失去之间,不断徘徊踱步。
就像生老病死,就像是生生世世命不由己。
修炼又或邪魔歪道误入歧途,何尝不也是在命中。
棋中人,怎能破棋。
“我觉着,”连翘抬眸眼中闪过亮光:“我觉着,人这一生应,当珍惜眼下,珍惜现下,更要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女子嗤笑着:“那你的眼前人,可是拿剑捅进你的心窝了。”
连翘被这话噎住几秒,就像哑巴吃谎言,周瑜打黄盖,苦要往肚子咽下。
自己给自己挖坑,实惨。
连翘快速转动眼珠,大脑就像开启搜索模式,快速整理徐景明一切的好处:“他是为了救.....小九,更何况他也被我捅了心窝,也算一报还一报。”
“不过,他其实还行。”连翘试图争辩着:“他这个虽然自大狂妄,还有点阴阳怪气,可传我法术之人是他,危难时刻救我的人也是他。”
女子饶有兴趣问着:“他是你什么人?”
“他......”连翘眼眸流转,扬起笑意来:“他是我师父,也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人。我的心里是他,我眼前是他。”
另外,她最讨厌的人,也是他。
“看来他对你挺重要的。”女子叹息着,继而话音中似有明媚。
“那么,故人,我把你的记忆和法力还给你。”
连翘感受到额前温热,像是一滴温热的水珠子点在额间,顷刻间扩散开显现出一朵红莲。
连翘只觉眼前刺痛,脑子里多了很多稀里糊涂的记忆。
她这次看到荒无人烟的沙漠中,一团死寂的黑气中,走出一名肩宽腰窄,一身青衣被鲜血染透,他持剑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黄沙纷飞,遮住他的面庞。
而那宛若饿狼似是看到猎物的眼神,令她脚下退了半步,杏仁眼微眯,握紧腰间的皮鞭。
“少年,”傅蓉抬手遮住扑面而来的沙尘:“我是除妖师傅蓉,你为何在此,还受了如此重伤?”
“呵,被仇家打的。”
他的脸色惨白,额前的发丝已被血黏成一簇一簇。
他问着:“你一个女子,不怕遇到道行高的妖怪?”
黄沙渐渐落下,傅蓉拿纱巾遮面,脚步轻快的朝他走来,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在沙漠中响起。
傅蓉眯了眯眼,扫了眼受伤的少年,笑容在脸上慢慢出现扬起:“我不怕啊,沙漠昼夜相差极大,在此修行的妖怪,要么是热死,要么就是冷死。而你......”
傅蓉欲言又止。
在沙漠之中受如此重的伤,刀刀都是伤及要害,怕不是来沙漠打架,不敌对手,所以才有如此惨状。
她弯下腰,将脸蛋儿往前凑了凑,她想看看他的长相。
“要你管!”
可,他那剜刀子的目光对上傅蓉清澈明媚的眼眸时,稍稍的震住了。
“诺。”
傅蓉从腰间抽出一个药瓶,递到他手上,转身把跟在身后的骆驼取下一个水壶和几块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