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喻点了点头,脚尖用力转瞬间来到李修真头顶。
身着凤鸣宗紫色道袍的李修真站在井口旁,微笑抬头看着来势汹汹的夜喻。
“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夜喻手握剑仙残剑,一剑而来。
李修真两指并拢,轻易夹住夜喻的倾力一剑。
“道友早上与我问道,我如今想明白了。”
李修真微笑道:“强者就是话语权的拥有者,如果贫道不够强,那就让其他人打死贫道,但在贫道之下的人,不得不听贫道的道理。”
“这么说也不对,不如这样说吧夜喻,你有何资格来讨要公平呢。”
李修真眯起眼:“换位思考,守护者要照顾城中数以百万计的人们,难道说人间疾苦全都能看在眼里?难道说世间不平都要守护者来忿忿不平?你们当事人做什么吃的,吃屎的吗?”
“换位思考?”夜喻冷笑一声:“见死不救不是你的错,事后我要报仇之时是你替他们隐藏了行踪致使我无法追杀仇敌,这是其一。”
“你牺牲芷竹巷三百一十三人只为压制妖魔甚至不惜拉白鹭区几百万人下水,这是其二。”
“你向夜家泄露我的行踪致使我在枫宁城被围杀两次,以至于我的旧伤一再复发不断折损寿命,这是其三。”
夜喻咬牙切齿,心中一口无名业火没来由的窜了上来,他用尽全力向下劈去,近乎是咆哮道:“我母亲一介凡人如何知晓进入赝城深处的秘法!若不是你透露给她,她何必为我而死!”
李修真任凭其剑剑落在自己身上,只是却怎么样也破不开那凤鸣宗传承至今的那件紫色道袍一分。
“说破了天,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李修真淡然道。
“夜喻,这个城市,欠你一个公道。”
“是啊,我也看不惯这些读书人,怪恶心人的。”
李修真身旁一左一右出现两人,定睛一看不是刘枞和夜喻刚回枫宁城时遇到的乞丐还能有谁。
道袍李修真微笑着,脸上的伪装褪下,赫然是之前与李修真在一起的读书人。
“夜喻,幸会,我叫陈铮。”陈铮看向左右,笑道:“两位莫非是要帮着夜喻一起来杀李修真?这罪名可不小。”
“读书是不是读傻了,就许你仗着境界高欺负人,不许小喻为母报仇?”乞丐扣了扣鼻屎随手涂抹在陈铮的道袍上讥笑道。
陈铮还欲说些什么,刘枞却早已火鞭加身。
“别说了,读的东西都进狗肚子里了,说别人只是为了自己,你为了什么?为你嘛个棒槌。”刘枞黑着脸和陈铮一齐消失在原地,乞丐望着天幕许久才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弯腰哭泣的夜喻身上。
和上次见面,这个年轻人多了很多的优柔寡断,说实话自己还真不喜欢这样的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男人。
但乞丐忽然明白了陆御的用意,只是他看了看夜喻,又觉得心疼。
老东西挺会折磨人,克服心魔不在一朝一夕,何必一次次把夜喻的心境搅乱,让他一次次把心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拿出来面对呢。
“别难过了夜喻,王婉已经转世投胎了,她这一世有一户好人家养着她,挺好的,即使不为了你,她也依然会选择这样死去的,这不是你的错。”
乞丐走上前去拍着夜喻的肩膀,这位见惯了生死的狼君居然无法面对自己妹妹和母亲的死,也是一种……难言的苦涩。
“他们……他们居然把这种事说成理所应当。”夜喻喃喃自语道。
“你把他们说的都当狗屁,大小伙子了要听话,你妈和我说了要你好好吃饭,晚上睡觉不要不盖肚子会着凉,冷的时候一定要多穿衣服……”
乞丐说着,忽然一指道:“看,谁来了。”
夜喻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王婉的脸庞逐渐清晰。
“喻儿。”
母亲的声音落入夜喻的耳中,仿佛是一般。
“妈……”夜喻一把抱住来者,嚎啕大哭起来。
屋顶上的夜梓雨看见王婉,也是泪眼婆娑,喃喃自语道:“母亲……我的母亲……”
王婉轻轻抱住夜喻,她眉眼如月,吐气如兰:“喻儿不怕,妈在,没人可以欺负喻儿。”
一对母子就抱在血泊中倾诉衷肠,乞丐离开时回望身后的满眼青砖灰瓦,感慨万千。
少年对这个世界很失望,可师傅不想让你很失望。世间大雨滂沱,万物苟且而活,无人能为你背负更多。
你要藏好你自己的懦弱才是。
让这芷竹巷三百一十四人,成为你的过去吧。
乞丐轻喝一声:“起!”
自刎而死的修客们纷纷站起身来,他们的眼中有了光彩,开口却不在是从前的声音。
刚刚他们的话,已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妈你快看!是王姨!”
“婉儿和小喻都长这么大了,时间真快啊。”
“是啊,我的孩子要是还在,也得是这么大了。”
李修真其实没想明白那个道理,陈铮却必须得要个说法,你夜喻,真的有资格来问剑吗。
刘枞不管那么多,我就觉得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一坨狗屎。
乞丐收人所托,来此穿针引线。
而那甘愿赴死的修客们,皆是曾受恩于陆御。他们用了几年的时间替换掉了枫宁城内的其他修客,现在,他们的死去使李修真在城内再无一人可以帮他稳固阵法了。
“诸位,今日你们所做之事,来日必将铭记史册。”陆御作揖道。
“大人,我们不要铭记史册,只要夜喻能有空去替我见见我家娃儿就好。”
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陆御点点头,“你们放心的去吧。”
“那我们走了,大人。”
领头的汉子回过头,“大人保重。”
陆御闭上眼,重重点了点头。
乞丐以秘法借尸还魂,重塑那三百一十二人的记忆。
夜喻,现在你有资格来跟他们,讨要一个迟来十一年的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