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品卖不动。
厂里是啥情况?
债务乱成一团麻,揭不开锅,职工们嗷嗷待哺。
和老曹合作是什么情况?
外销赚外汇!
有新的来钱渠道,现金入账!
李建勋已经做好准备,如果有人不同意,吵翻天他也要把这买卖干成,只要老曹这边愿意采购。
“有!”
无论出于哪个角度考虑,曹卓然都不能卖关子,原本想好亏本也要干,潜在好处无穷。
如今看来,保不齐还是个好买卖。
这么低的采购价?
没怎么来过大陆的他,蓦地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一条大财路。
见他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李建勋大喜过望,笑道:“那、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好好。”
两人这边热络合计起来,李建昆伸起懒腰,没他啥事了,悠哉往床上一躺,准备眯一觉,早晨那一仗,猛了些,从天色蒙蒙亮到朝霞漫天。
应该很快会有宝宝吧,李建昆满心期待。
大哥遇上的这个麻烦呢,几乎是眼下所有国营厂面临的困局。
真不是他这个啥也不是的家伙,能够解决的问题。
其实吧,这个问题几乎无解。
即使是前世,后面看似解决了,实际上并没有。
否则也不会出现九三年的银行兑付危机。
不过如果只是小范围内解决一下,也不是无法办到。
首先要搞清楚这件事的本质是什么,当内需循环出现问题,运转不畅时,不如把眼光向外看看,看有没有法子促进外销。
倘若能成。
则意味着新的销售渠道,新的资金注入,或许说新鲜血液。
那么自然也能焕发出新的活力。
“……我们要采购的话,会采取定制采购的方式,产品外形和规格按照我们的要求来,主要是针对不同地区的审美差异和电压、频率,以及插头标准的不同来考虑……
“既然是定制采购,我们会按照国际惯例,预先支付30%的订金,提货时付清尾款……”
两人商议好久。
李建昆真真熟睡一觉。
————
数日后。
望海电器厂的院门上方,拉起一道大红色横幅。
上书大字:热烈欢迎卓然集团诸位来宾莅临指导。
曹卓然回港了,是个大忙人,这次没来,不过特意派来一名集团高管带队,不仅带来许诺的模具、产品结构设计图纸,还有两名技术人员,包括港城中行出具的现金汇票。
呼——呼——
李建勋气喘吁吁跑进一间办公室,望向坐在窗边五屉桌后面的小老头,扬起手,咧嘴笑道:“看!”
小老头满脸皱眉舒展开来,从靠背椅上起身,乐呵呵问:“忒爽快?”
“必须的呀,人都说这是国际惯例,其实咱们真应该学习。”
“来来,我瞅瞅。”小老头忙招手。
当看清汇票上一个“5”,后面不算小数点之后,五个“0”,小老头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并且单位是美元。
雪中送炭!
“老书记,我是这么想的,钱兑开后,先把职工工资结一下,大家手头紧巴巴的,有些甚至家里揭不开锅,春节也过得不欢快。”
李建勋收敛笑容,认真说道。
小老头望向他道:“那材料从哪来?其实这三成钱连支付材料费都不够,一个个耳朵尖得很,你看吧,我估计下午就有人过来要债。知道我们有钱,就算上面同意,没见到钱,他们是不会再允许我们赊欠的。”
是这个道理。
转念一想,他们的职工困难,别家厂子就不困难?
日子都不好过呀。
不过李建勋并非这个意思,他是想高低留下点,给职工们发个生活费。
小老头叹息一声道:“再熬熬吧,等交了货,尾款到账,一切就会好的。”
李建勋正想说清楚想法,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人影小跑进办公室。
“李副厂长,外商的人找你哩。”
小老头瞪着李建勋问:“你把人家撂着不管?”
李建勋讪讪一笑,“我让他们先坐坐,我跟他们老板,还挺熟。”
主要拿到钱,太激动,厂里许久没进过钱,更别提还是五十万美金。
正如建昆所言,老曹生意做得可不像他自己说的小打小闹,头一回合作就是超级大单。
“你真是……”
李建勋有点怂这个在厂里干了快四十年的老书记,当即脚底抹油,拉着来人向门外走,随口道:“不都说好了么,这么急找我干嘛?”
“他们说其实这次尾款也带过来,他们希望能尽快交货,不想由于某些原因耽误生产,还说有李建昆先生提供担保,如果我们有需要,他们可以先把尾款结清。”
吱!
李建勋猛地一个急刹车,怔怔后,机械式地扭头望向办公室里面。
只见那头发花白的小老头,一蹦老高,几乎就要喊出“噢耶”。
“哈哈!建勋,你有个好弟弟啊,托他的福,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小老头大笑,脸色通红,想想后,对李建勋身旁那人说道:“去找杨厂长和张会计,我们要合计一下,发工资!”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
嗖——
“建勋,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陪客呀。”
“哦……”
“汇票,汇票啊!”
李建勋大步迈开,略一愣神后也便想通了,亏得上回和建昆的谈话,这是他亲弟弟啊,没啥好计较的,头也不回地挥挥手道:“晓得了晓得了。”
隔日上午。
望海电器厂内传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想瞒都瞒不住。
消息很快传遍全县。
在这个各家厂子甚至包括机关单位,全勒紧裤腰带吃老本的日子里,你望海电器厂一下子给职工们结清几个月的欠薪,搞得职工们个个腰间鼓囊囊,之前的工资没发,倒变成一件好事,再月光族的人都攒到钱了,人均大款。
这能忍?
消息传到县里最年轻的国营厂,鲜味鱼罐头食品厂时,厂里正在举行“讨债践行暨誓师大会”。
厂长倒是个上年纪的人,身前站着一排十几个年轻后生,更前面是排成方阵的全厂职工,气氛肃穆,场面悲壮,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老厂长老泪纵横道:“孩子们,我们厂还能不能生存下去,就看你们的了!”
转瞬,有人跑上前给老厂长耳朵递了句话。
老厂长睁大眼睛,忙道:“停停停,这事先搁搁。”
因为他深知话虽这样讲,事虽这样干,但是能要到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紧接着,他面朝望海电器厂的方向,悲愤而渴望地喊道:“救救孩子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