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对恩爱痴男女的死活，阎解放先去洗了洗手，然后就出了四合院去鬼市了。

不同于鸽子市，鬼市都是在下半夜的一两点钟开市，鸡鸣时分天快亮前就赶紧收摊，因为这种集市，是绝对不见阳光的，因此叫做鬼市。

六零年代种花城市的下半夜，没有任何的夜生活，连路灯都是全关了的。所以现在阎解放去鬼市说要打车，那是别想了，只能是自己十一路，靠一身正气硬扛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顽强的向前走。

在严寒中走路非常废劲，阎解放差不多走了有两个小时，才到了琉璃厂后面的鬼市。

阎解放一到这儿，就看见街两边都是面前一堆东西，人全身裹得严实缩在墙角的卖货人。而街上这时也是一个个孤独的背影，边走边看东西，间或有几个人蹲在那儿看东西的。

不过这里不管卖货的、还是买货的，他们都不说话。东西自己看，卖家绝不给你做介绍，东西对不对的全凭买家自己眼力。至于价钱，买卖双方手伸进袖笼里，靠打手指头讨价还价，也不说一句话。

所以现在这鬼市里，人看着是不少，但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所有置身其中的人，倒真有点行尸走肉，身处阴间的感觉。

到一个地儿，守一个地儿的规矩，于是阎解放也学着那些人，把自己裹的严实，只露出眼口嚊，进了鬼市。

进到鬼市里面，阎解放也就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打量路边的东西。看着看着，他就在一堆画的面前驻足。

蹲下身子翻看，这些画里有唐宋名家的，不过就阎解放那点水平，也分不清人家到底是不是假货。于是他就找那些近代的，毕竟像齐白石、徐悲鸿这样前些年才刚死的画家，他们的画在这六零年代，还不是很值钱，现在都是论尺卖的。

找着找着，还真让阎解放找到了齐白石的一幅虾，看不岀真假，也看出齐老先生到底哪画的好了，反正阎解放就是冲着画上，人家的那署名去的。

看到了这副画，阎解放就想拿点，赔了也不致于伤感情的小钱，先试试水。如果这卖家卖的画是正品，那下次还买他的。可如果这卖家卖的是假画，那自己也就跟他只有这一次的缘份了。

想着这些，阎解放就凑进了那卖家，小声的问道：“对不起哦先生，我还不会袖笼里讨价还价。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您能告诉我，这副画我要岀多少诚意，您才愿意让给我吗？”

鬼市里的规矩，一般买卖双方都是避免言语上的交流，也避免互相认识对方的容貌。就比如买家看货时手电只能照东西，绝对不能去照卖家。

反正这鬼市交易的原则就是，买卖双方只做交易，谁也别认识谁，买卖吃不吃亏的全自己负责，尽量避免事后算账的可能。所以现在在这鬼市里，阎解放主动过去与卖货人交流，这是不合规矩的，对方完全可以让阎解放赶紧滚。

但也许是阎解放话说的非常客气吧，或者是人家看阎解放年轻，知道像阎解放这么年轻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旧社会卖货的那套。

于是卖货人对于阎解放的不讲规矩，他也不生气。先看了看阎解放递过来的那副齐白石的“虾”，然后他冲阎解放竖了一根手指头。

一根手指头，就到底是多少啊？冲齐白石的名气，一块钱是不可能的，同时冲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的原则，在这个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挣扎在温饱线的社会里，地摊上的一副近代画会卖一千块钱，这也基本上没那可能。

那就是说卖家这一根指头，不是十块，就是一百块。确定不了到底是十块还是一百块，阎解放就拿岀了一张十块的，递给卖家。

而那卖家看阎解放递过来一张十块的，他还是不说话，仍举着一根手指头冲阎解放比划。这回阎解放看懂了，对方这是要一百。

一幅确定不了真假的齐白石的画，就要一百，这让阎解放有些不敢赌，毕竟他现在身上只有一百三十的本。

于是在卖家又冲他比了一回一个手指头后，阎解放想了一下，决定拿三十块钱出来赌一把。然后再拿剩下的一百块钱，去买那些能确定真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