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溺死的尸体在三至七天才会浮出水面,而在这段时间里,尸体早就难成人形了。而这女子面色红润,就是额角鬓发都未乱分毫。
“郑警官,杨警官。”姚副司长见此,赶忙朝郑钧礼与杨明洞招了招手。
“姚副司长。”
“姚副司长。”
二人近前。
“我听报案的说,今日是郑家在江月画舫宴饮啊。”姚副司长背着手,怏怏地问郑钧礼道。
“没错。”郑钧礼回道。
“那船上的客人都是你家的熟人喽。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和杨明洞去查吧,也方便些。”今日能入江月画舫的都是些高门鼎贵,哪儿能轻易让他们去警务司录证词,要是真闹得那么大,他家这画舫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事儿发生在郑家的宴会上,郑钧礼肯定也不希望闹大,估摸着随便查查就按悬案结了,也犯不着他自己为难。况且,这尸体如此邪性,沾了边儿怕是不吉利。
“是。”这姚副司长倒是正中郑钧礼下怀。
“现在也挺晚的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明日再查也是一样。”姚副司长拍了拍郑钧礼的肩膀,而后便转身回了车,扬长而去,只留下几个警察收尸。
“姚副司长走了,我们真的明日再查啊?”杨明洞搓了搓手,好似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那风月场查案了。
郑钧礼垂眸瞧了眼江不晚,轻声道:“夜晚风月画舫中人杂,怕也无人得空跟我们确认死者的身份,明日白天再去吧。”
“白天去有什么意思......”杨明洞嘀咕道。“怕都是惧妻的借口。”
江不晚算是看明白了。郑钧礼根本就不需要她这个证人。她甚至可是说是一只绊脚石。
如果她刚刚离开了,郑钧礼和杨明洞现在就能毫无顾忌地去那风月场查案了吧。
“小心祸从口出。”郑钧礼无奈地同杨明洞说道。若是他们现在直接去了风月画舫,那江不晚怎么办?丢她一个人在这乌黑的河畔?还是将她带上那风月画舫上去?
郑钧礼的车就停在岸边,是一辆黑色的纳什。杨明洞自己回了家,车上便只有江不晚与郑钧礼二人。
此时的金城没有路灯,砖石冰冷,汽车的前照灯倏而划破黑夜,成为了唯一一道暖色。尺寸光芒照亮前方,连带着周遭的景象都清楚了几分。
金城街边多是灰墙拱门罗马楼,黄墙红柱歇山顶,高矮错落,相应相和。
恍惚间,灯火迷离的河上画舫,面目可怖的妖鬼,上世纪十年代的纳什汽车,二十一世纪金城民国风情街中都没有的‘新式’建筑......都似走马灯般在江不晚的脑海中不停流转。
车驶入元成路,终停在了一栋公馆别墅前。此间高楼长廊,林木扶疏,轻风吹拂之时,黄叶飘落,却无萧索意,反似黄金铺路,让人步步流连沉溺。
郑钧礼停下车,二人进入公馆。
郑钧礼迈步踏上楼梯,一步一步走在灯光里,穿过长廊,走进房间。江不晚跟在他身后,不时转头打量房内陈设。
房间里置放着一张双人大床,上头铺盖着蕾丝缎被套,一旁的立体波浪纹梳妆台看起来像是国外的制式。
这房间里大多是女人的东西,就连西南角的书桌上放着的书籍,封面上写着的都是江不晚名字。
这里应该就是她的房间。
郑钧礼径直走向西南角,江不晚这才发现,那角落里还有一只黑色小皮箱。他半蹲而下,弹开别扣,将皮箱打开,而后就开始收拾里面的行李。
杨明洞曾说过,郑钧礼在外三年未归,今天是他回金城的第一天,他又忙着去警务司处理报道事宜。怪不得连行李都没收拾。
等下。
郑钧礼的行李为什么放在她的房间里?
哦对。郑钧礼是她老公。那他们今天是要睡在一个房间里?
这场百年前的幻梦是不是过于狂野了一点?
总不能是老天爷对她不薄,带她走之前,还给了她幻造了一场柔肠辗转千百段的艳遇吧?
纵是春梦了无痕,江不晚也是惶恐的。
郑钧礼此时正背对着江不晚,江不晚只瞧见他手上动作一顿,而后沉默良久才出声道:“我收拾行李,你先洗漱吧。”
“嗯......好。”不知怎么的,气氛有些尴尬。
浴室与卧房相连,江不晚走向浴室,脚步却是越来越急切,最终竟像是在逃一般。
江不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郑钧礼正倚坐着书桌,手里捧着一本绿皮书细读。
他已摘下了警官大檐帽,脱下的制衣外套正挂在一旁的红酸枝衣架上,他上身只剩下一件儿带血的白衬衣,干了的头发蓬松潦草,却怎么看都俊俏。
他听见江不晚出来的动静之后,起身站定,将绿皮书轻放至桌边,而后弯腰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换洗衣物,缓步走向了浴室。
两刻后,郑钧礼从浴室走出。他赤着上身,肩头伤口被水洇开,血如涓流,滑过锁骨圆峰。
是夜,月光偷入帘缝,落在彼人身侧,消减肌肤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