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迁这段话说得极为巧妙,又颇具深意。既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抚;既像在提醒,又像在试探。林绾绾听了,一时之间竟有些摸不清他这话的目的,也不知这只老狐狸有没有看穿自己的意图。
纵使心有疑虑,但林绾绾嘴上却也毫不示弱,三言两语便给他堵了回去:“苏老板此言差矣,即便是皮肉伤,也有轻重之分,若不仔细谨慎些,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再说,苏老板身子矜贵,于百姓乃至天下皆举足轻重,可容不得有任何闪失,自是马虎不得。不过区区几瓶药罢了,倒让苏老板心疼起来了?”
林绾绾这番话说得有条不紊,将自己带药来此的动机解释得合情合理,再加上其神色认真、语气慎重,听起来倒更像是一位担忧君主伤势的臣子。只不过说到后面时,她又有些幽怨地瞪了苏景迁一眼,语气中也明显多了一丝气闷。
苏景迁没有接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似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犀利,就像一片薄如蝉翼的刀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在她脸上缓缓滑动,仿佛有种要将她心思剖开的错觉。
林绾绾自然感觉到了他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她眼尾轻扬,坦然与之对视,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在光影下流转着迷离的色彩,似挑衅,又似狡黠。
两人各怀心思凝望着对方,目光交汇间,充斥着无声的试探与较量。
但很快,苏景迁便收回了视线,那种强势而锐利的目光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转眸朝子衡抬了抬下巴,意态疏懒,让人辨不出喜怒,只是语气颇有几分耐人寻味:“既然林大小姐一片盛情,若再推辞,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且收着吧。”
子衡应了一声,又朝林绾绾道了句谢,方才接下她递过来的布包。
林绾绾闻言,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好在她自幼便听从舅母的教导,说他们江湖儿女,武功可以输,但气势绝不能输。她确信自己方才在气势上没有输给苏瑾,只是不知自己的那些话他究竟信了几分。但不管怎样,只要将药交给子衡,便也算达到目的了。
这般想着,她目光一掠,忽然瞥见苏景迁榻前摆着一个药盘,上面还放置着一罐尚未开封的凝脂玉露膏和一些干净的纱布。
她瞬间便明白过来,心里登时升起一团怒火,接着眉心一蹙,朝一旁的子衡问道:“苏老板的伤口为何还未包扎?”
子衡被她略带愠意的声音惊了一下,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由一怔,随即将目光投向苏景迁。
苏景迁自知此事瞒不了她,于是斟酌着字句开口:“方才子衡正准备替我换药,你就……”
可还未待苏景迁说完,便见林绾绾面色一沉,拿起之前放在桌案上的那罐药膏径直走到床榻边,并将其放在了药盘上,没好气地说道:“苏老板真当我瞎么,这地上的水渍便足以证明方才并非只是换药,想来子衡是在替你清洗伤口周围的血污吧?苏老板年纪也不小了,应当分得清轻重缓急,怎还如此任性,真就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