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空受不了这种场面,起身退到屋外,宛归明白他鲜少经历民间送丧便没有阻拦,若想知道阿芬临死前遭遇了什么就需要触碰她的尸体,可自己身为一个陌生人如何找到借口靠近呢。
正在思索中,屋里却来了异物,宛归立马察觉这东西跟阿芬的死脱不了干系,她伸出手指暗暗比划,不敢弄出声响,毕竟只有自己看得见鬼魂,免得被人误会成神棍了。
灵魂被缚后连连求饶,希望宛归放他一条生路,宛归悄悄离开房间,寻了个偏僻角落审问起鬼魂。
“说清楚!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女侠饶命,我叫铁标,碰巧路过的。”
他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可一点也不清白,宛归明白这鬼生前极有可能是地痞无赖,想要从他嘴里撬出有用的东西得费些功夫。
“这里又不是你家,你在这里瞎溜达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歹我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表达一下惋惜又有什么奇怪的。”
宛归喵了一眼屋内,她可没看出这鬼脸上有半点惋惜,反而是那双激动得闪闪发光的眼睛叫人心里不大舒服。
他还想发誓,宛归立马打断,毕竟鬼话连篇,要是轻易相信自己也算白长了脑子。可她翻遍了所有的角落也没看见阿芬的魂魄,就连异格格也没有发现异常,无奈只能放他离开。
寅伯靠在墙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个青壮年把阿芬的尸体放进棺材,此时他无心追究孙女自缢的原因,只觉得活着的一点念想都没了。
除了深表同情,宛归只能为她超度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愿她没有带着怨气走。
周思空一直陪着,宛归忙碌起来都快把他忘了,原本打算天亮就离去,现在只能等阿芬封棺入土为她诵经后才能接着赶路了。
“老伯,你吃点东西吧。”宛归见他一整天都没进食了,着实不忍心。
寅伯微微抬了下眼眸,瞬间又定住了。宛归深深叹了口气,无意瞟见那个游魂又在东张西望的。
“哎呀,女侠怎么还没走呢?”面对又一次被绑住手脚,铁标显得有些着急。
“你很希望我离开?”
“没有没有。”
宛归笑了笑,撸起袖子,说道:“看来我要是不动武,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确认宛归要动真格,铁标慌了,忙保证不会再出现。
“谁说你现在可以走了?”宛归知道,他大有可能明白阿芬的魂魄为何没有出现。
“女侠还想要我做什么?”
“说,阿芬的魂魄在哪?”
“我不知道呀。”
宛归可不信,她今天打听到了不少事,阿芬的贤良淑德是公认的,谁都说她恭谨孝顺,这样的人死后必然放不下家里亲眷,魂魄自会回家看望,一定是遭遇险境才会迟迟没有出现,而铁标在村庄里名声极臭,几乎所有的坏毛病他都犯,更重要的是他死了将近十年,算是老鬼,这么密切关注一个新鬼一定有猫腻。
“我不是很有耐心,你再说话我就下狠手了,反正你生前不是什么好人,死后大抵做不了好鬼,除掉你也算功德一件。”说着指尖燃起火种,解释道,“别小瞧这点火苗,它会烧得你魂飞魄散,你若不信,尽可一赌。”
铁标试图从宛归脸上找出一点心虚的表现,却只看到满脸决绝,只能认栽,说出阿芬魂魄的藏身之处。
宛归在异格格的协助下,成功将阿芬的魂魄从肉体的喉咙取出。一见到铁标,阿芬就极度恐慌,宛归忙安抚她,表明自己会为她撑腰。
阿芬的哭诉验证了宛归的猜测,铁标不管当人还是做鬼都是个祸害,她之所以会自缢都是因为鬼遮眼,原来阿芬生前就饱受他的纠缠,为此求了诸多符咒戴在身上,只一次洗澡忘挂回脖颈便丢了性命。
“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宛归加大了火势。
“有有有,女侠听我说。”铁标吓得都结巴了。
他本是村里的打铁匠,妻子虽然貌不惊人却好在善解人意,因成婚多年未有子嗣,两人便听从庙公的建议抱回一个女娃抚养,希望以此续上子孙福分,三年后果真如愿生了个儿子,铁标大喜过望,特意摆宴庆祝,村里人连吃了两天酒席,说了不少祝福话。
“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几天。”铁标的眼里闪着泪。
可后来的一天发生了大事,他的天都塌了,养女带着弟弟到湖边游玩,两人一不小心都掉到了湖里,那时正逢春耕,大人都在田间劳作,好在碰到村长恰巧从集市上回来,听见呼救声连忙施救,结果不尽人意,救回了养女,自己的儿子却没了。
“我太恨了!”铁标气得腮帮子都在颤抖。
自从儿子死后他就变了性子,不仅虐待养女也对妻子拳打脚踢,他恨养女带儿子出去,也恨妻子没有照看好儿子,更恨村长救了养女却救不活自己的儿子,甚至将怒火牵连到所有的村民,之后他成了村子里的流氓,干尽了龌龊事,他就是要以此来报复所有人。
“你生前已经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困扰,连死了你都放不下仇恨吗?”
铁标哼了一声,“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你问问她,我是怎么死的?”
阿芬一脸无辜,“我不知道,不关我事呀。”
“你直接说,不要卖关子。”
“我是被那臭丫头杀的,芽儿那贱人,捅了我十几刀,枉我养了她那么多年,还不如喂狗呢。”
“芽儿?”宛归皱起了眉头,“哪个芽儿?”
“就我那个养女。”
“你是说这个人?”宛归拿出芽儿的画像让他辨认。
“对,就是她,女侠也认得她?”
“别瞎打听,继续说。”宛归呵斥道。
“村民发现我的尸体,明知道我是被人杀害的,却不报官,竟草草将我掩埋,也不为我立碑,我做了快十年的游鬼,每日无人拜祭香果,只能到处与其他的孤魂野鬼夺食,我受够了这种生活,所以想找个媳妇,从她那里享受一点香火,也不至于总是食不果腹。”
他垂头丧气地漂浮在屋檐下,宛归这才注意到他的脚底有两颗闪耀着微弱光芒的水晶球,只是一刹那,她看到了来自其中的庇护,难怪铁标作恶多端,魂魄却至今没有消散。
“我知道你的怨恨都是因为你儿子的溺亡,但很多事情你根本没有看到本质,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真相。”宛归伸手将水晶球握住,轻轻用力便将其捏碎了,瞬间一些画面涌入铁标的脑海。
那是儿子东旺出事前一日,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着晚饭,席间自己还笑着同他们说起前街的阿东叔去湖里网了一条大花琏鱼,口福不浅,若是他也能吃到这辈子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