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飞首先注意到了她头上的东西,想不注意到都难。小公主采下了皇家花园里的矢车菊,试着把它们串成花环编进头发,但结果并不美丽,看起来她仿佛是被花盆砸中了脑袋。
“来打个招呼吧,戴尔菲,这位刘飞兄弟将来会成为某一个贵族的御剑士。”西里斯说,“过几年,我也将有一个御剑士。”
【她是公主啊?难道没有侍女给她梳头?】
小公主羞怯的看着她未来的丈夫,嘴巴张开了又闭上,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西里斯露出了夸张地沮丧表情,叹息道:“看吧,刘飞,我们已经相处了两个月,但她跟我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也许她没有聪明到能说出三句话。”
戴尔菲攥紧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长条的玩偶,用丝绸缝制,针脚乱七八糟。刘飞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似乎是一条龙。
西里斯用刻薄的语气叹道:“神啊,姑娘,你在别折磨那可怜的玩具了,它都快被你掰弯了。”
小公主的头低的更低了。
刘飞都能想象她的生活,这是个残酷的世界,公主们被关在迷宫般的城堡里,她们的一生都在联姻、生育后代、保护儿子不被暗杀、忍受丈夫数不清的情人。戴尔菲公主小心翼翼地活着,试图让所有人忽视她,因为她清楚没有人会迁就她。
她背井离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本来应该保护她的未婚夫却明显不喜欢她,连仆人都懒得搭理她。也许她的生活待遇还不如城堡里的一个仆人。
【要是我是你,我不会抬头看她的脸。】
但刘飞已经走到小公主眼前,他并不像个骑士一样去吻公主的手,他怕自己把她吓坏,他单膝下跪,轻声说道:“公主殿下。”
戴尔菲讷讷点了点头。
他为公主解了围,阻止她未来的丈夫继续奚落她,这是个愚蠢的行为,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从小到大他只有照顾那些比自己还脆弱的人才能获得平静,这就是他的本性,这个行为虽然算不上挑衅,但西里斯不会喜欢的,他将付出代价的。
刘飞站起身,平静地看向王子,王子也用耐人寻味的眼神打量着他。西里斯拔出了佩剑,那是一把单开刃的刺劈剑,钢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刘飞从没见过这把剑,【这不是铁堂打的剑,难道也是他的弟弟送他的?】
王子将剑扔到了他的脚下。“把它捡起来!”
刘飞没有动。
“听说御剑士能用剑斩断落叶,为你的王子跳上一曲剑舞吧。”西里斯说,“逗我开心吧。”
刘飞盯着那剑,剑身暴露在花园中,温暖的花园仿佛冷了好多,似乎有一片乌云掩盖了阳光。
“不。”他说。
刘飞相信在西里斯十几年的生命中很少听到这个单词,王子的眉头蹙了起来。
“什么?”
“不。”他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两个人像化石般纹丝不动,而刘飞用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眼神直视着西里斯。西里斯歪了歪头,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他说不,为什么呢?你知道么?戴尔菲?为什么他不愿意给我们舞剑?”
刘飞以为公主不会开口,这无疑会让场面更加尴尬,她无论说什么形势也不会有利于无权无势的小学徒,但戴尔菲不开口,西里斯可以继续做文章,他们都清楚这点。年幼的公主抬头看了刘飞一眼,说道:“因为他的眼睛。”
“什么?人家听不见!”
戴尔菲公主咬了下嘴唇,手里的娃娃握得更紧了,“我见过他们这种……有这种眼睛的人……像我父亲一样……他们不会舞剑逗你开心,”
她抬起头,瞳孔清澈又坦诚,吐字清晰了起来,“他……他们不挽剑花,不舞剑取乐,不哗众取宠。他将成为御剑士,很清楚剑的用处——剑出鞘,亡魂泣。”
刘飞微微吃了一惊,他想象不出这些话会出自一个十岁的娇弱女孩,他再次学到了一课——刻板印象并不可信,有些人只是生性害羞不善言语,但她们既不傻,也不懦弱。也许戴尔菲小公主父母声名狼藉,但她却有一颗明镜般的心。
刘飞知道公主不用自己的帮助了,他也不愿再呆下去了。他朝公主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又对西里斯点了点头,说道:“请恕我失陪了,殿下。”他没有理会对方是否同意,就大步转身走开。
“把剑捡起来!”西里斯在他背后说道。
刘飞越走越快。
“捡起来!”
刘飞没有回头,他不相信西里斯会为了他动用城堡的守卫,就算他这么做了,刘飞也应付的过来。只要不是御剑士出马,他就能跑出去……
唰!
刘飞猫腰一滚,重新起身,将自己再次隐藏在园艺雕像后面,一支箭插在他旁边,他看了那箭一眼,考虑着是否将它拔出来。
【真是一把好弓!你弟弟知道你没有用它猎捕野兽,而是猎捕活人么?】
刘飞下意识的去摸自己背上的弓却摸了个空,才想起他的全部家当都缴在门口,只剩靴子上彼得没有发现的飞镖,但就算他全副武装又能如何?去谋杀王子?
刘飞·卢平选择等待……他沉下气,将自己的听觉释放,风在吹拂、花瓣落地、细枝摇曳,布料摩擦,等待……猎手并没有向他靠近,他只是拉紧弓弦,箭在弦上,等待……那是士兵打仗用的弓,一个少女甚至拉不开,一个少年能坚持多久呢?等待……
刘飞从雕像后面跳了出来,几乎在一刹那间,一直羽箭擦着他的耳朵飞过,被他旁边帅气的雕像吞了下去。